她拿帕子蘸了蘸眼泪,觉得尚未长成脸皮厚如城墙的裴朗宜实在是太有趣了。
车马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京郊。
赶车的车夫熟悉这片地,专程载着她们到这地来。
有山有水,沟底有柳树,坡上有松树,又风景如画,很是适合踏青。
晋明琢跃跃欲试地带着镰刀,拉着夏净云,寻着低矮些的柳树。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两人沿着溪水往下,走了片刻,在河对岸见着一棵。
她眼睛亮了亮,提着裙摆,便踏上了过河的石头。
“明琢,小心一点。”夏净云嘱咐道。
晋明琢轻巧地过了河,回头一笑:“知道了。”
她走到那棵树前,拉下柳枝,便去砍。
这样抬头抬胳膊的,没一会儿就酸了,她砍了一些,便停下来歇息。
许久没爬过树了,不知道还爬不爬地上去?
晋明琢往树上瞧了瞧,又瞧着后面跟着的四五个小厮,那是父亲怕她们两个姑娘,在这荒山野岭遇到危险,非要叫她们带着的。
换句话说,那是父亲的人,她要是爬了树,转头父亲就知道了。
晋明琢遗憾地抿了抿嘴,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夏净云也砍了些,累了便同晋明琢坐着歇脚。小厮们自觉地散开,到周围多砍了些,怎么可能真的叫两位主子全做了,府上房门众多,所费也多。
“等会儿他们砍够了,歇一歇脚,我们便到山坡上去折松枝。”夏净云将水囊递给晋明琢,“这山上好像还有个小庙来着。”
晋明琢正拔出水囊的塞子,不想这么轻易地就有了话头,她捏了捏那木塞,不经意地问:“说起来,净云,你知道禅房吗?”
“禅房?花柳巷那个?”夏净云问。
“嗯。”晋明琢点点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喝了一口水,说道:“听说从前红极一时来着,我八九岁上才来的咱们这,所以知道的不多。”
夏净云不疑有他,点头道:“我小时候还真去过。”
见晋明琢来了精神,只当她一向好奇,也乐得继续说下去。
她回忆了一下,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叫那和尚开了方子,往后吃着,到现在身子好多了。”
“是真的大有效果。”
她不由得替那禅房里臭名昭著的和尚说两句好话,又颇有些惋惜地说:“后来那些事我也听说了,我倒是觉得前后差别之大,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晋明琢默默地记在心里,不是从出生一起长大的,倒真不知道夏净云身上还有这些事,她感叹了一句:“完全看不出来。”
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问道:“往后......你现在还在用那个方子?”
“是啊。”夏净云点头,不疑有它。
晋明琢看向夏净云的眼睛,那是信她帮她,与她一起长了许多年的朋友,可她却在试探她,借着她调查她的父亲。
万一夏伯伯真与人勾结......晋明琢攥紧了手心,不敢去想。
她补救般地,接了一句:“那真的用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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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裴朗宜人到了藩司衙门。
时间不等人,老天爷下雨也是说下就下。
岑父着手开始着手修缮堤坝的事宜,征召民工,叫人贴了告示在城中,写明了待遇工酬。
见堂中人来人往,裴朗宜拉住岑父,“岑大人,我们借一步说话。”
叫的是官称而非亲称,自然是朝中的事。
岑父不敢大意,带着裴朗宜到了书房,禀退了左右。
“我今早收到了加急的旨意。”
裴朗宜从袖中拿出了那道圣旨,岑父朝东边礼了礼,这才接过。
“皇上的态度是此事得暗中察,银两的缺口先用省内的税收,待找到那不翼而飞的银子再补上。”
岑父边看,裴朗宜边说,待他看完了,定论:“这道旨意没什么助力,只是护身符罢了。”
“如此,还要岑大人多担待。”裴朗宜道。
“不敢,替圣上分忧,是臣等该做的。”
岑父抱了抱拳,又道:“晋大人在前头盯着招工,夏大人那头那没什么消息,不知小王爷的人可有什么进展?”
裴朗宜一点头,“长乔来报说,户部上头似是并不知此事,负责同柳贺良对接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
“何人?”
“这人倒真的大胆,也跟着押送队伍来了。”
裴朗宜嘲讽地笑了笑,“正是那车队里,负责队尾的小队长。”
岑父也没想到一个小队长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欺上瞒下,瞒天过海。
他声音沉了沉,“他成了这漏网之鱼,此时指不定洋洋自得。”
“依我看,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派人盯着才是。”
“正是。”裴朗宜点头,“只是岑大人,此事还是由我来做。”
裴朗宜想起了仍没有什么动静的,齐东来那边。他倒是有些拿不定了,难道真的怀疑错了人?
不论如何,还是谨慎为上。
裴朗宜抬眼道,“别忘了,您身上的还背着卦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