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玉儿志骄意满,宁肯抛下礼教规约,对抗世俗尘虑,也“死不悔改”了。
回想自己前半生爱过的两个男人,一个试图用权力束缚她,一个尝试用恩情牵绊她,到底不曾让她得一日之自由。
她在茜香国权柄在握,再无拘泥与约束,可是偏偏又遗落了曾经拥有的真情。
正在贾敏愣神之间,黛玉又安排了三件大事。
一是在每村设置义塾,由国库拨银,聘请优秀儒士免费教学,鼓励百姓读书识字。学有所成者,量能授官。
二是开辟国家主导的各类工场,终身雇佣家无恒产的丁口,参与造船、纺织、皮革、造纸、印刷、陶瓷、传统手工艺品等的制作。
三是对传授百工技艺、革新耕织用具、推广粮源草本种植的生民,给予物资鼓励、颁赐旌表。
如此带动全民开化,振兴百业。
向百司交待了这些事后,黛玉才说:“来月中原华光公主下降,宴请诸王,万邦同贺。十日后朕将赴中原观礼。军政事务全权交由真宰相,与诸位爱卿帮办。”
贾敏这才回过神来,感慨还是当女王好,有什么想法,只消吩咐一声,自有臣民为她驱驰。玉儿可以潇洒赴约,与情郎相会假公济私,留下老母亲在这里内外周旋。
下朝后,黛玉询问了晴雯、紫鹃、永龄三人的意见,问她们可想随她回中原一趟。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陛下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但是黛玉也不能将她们三个都带走,想到在外务场合,少不了与番邦王公交际应酬,为了收集情报,带晴雯去最为合适。
她留下永龄继续拱卫王廷,让紫鹃作为秘密钦差,出宫督管徼巡舰队、村镇义塾、百工工场的建设。
苏清源得知女王要去中原三个月,当下就收拾了自己的衣箱,非要以女王护卫的身份随同。黛玉自问没本事钤压他,只得允他伴送。
明威将军柳新,受太子之命,抽调五百精英,护送女王船队顺利归国。
百司相送之时,黛玉悄悄问真如密:“母亲可有什么话,什么东西,要我带给父亲的?”
贾敏默然摇头,十一年前林海送她来茜香国,她只说了一句:从此参商永不见,各自珍重保平安。
他们夫妻之间横亘了太多阻隔,难以消融,更何况星移物换,早已事过情迁。
勉强朝花夕拾,徒染些许残香,还不足以慰藉漫漫余生,相忘于江海未尝不好。
自从太子禛钰向诸夷王廷都遣送了请柬,西海之上可谓是大舶参天,百舸争先,都是去京城朝贺的国王酋长。
黛玉坐在美轮美奂的楼船之上,望着汪洋之上千帆竞渡的景象,回想一年前自己与晴雯,抛家弃国,远赴茜香的情形,心中百感交集。
眼下她以女王的身份荣归故里,却是无法与亲人姊妹相拥而泣,只能远远看上一眼,不敢惊扰。
此时龙景殿中,悲怒交加的宣隆帝禛幸,正与几位内阁大臣商讨国事。
所悲者,太子禛钰少年白头,竟药石无医。世人疯传,自林阁老爱女夭折后,太子数至长林园探丧上祭,痛哭流涕一恸几绝,衣带渐宽,长发如银,熬成沈腰潘鬓。
宣隆帝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禛钰之所以数次推脱婚事,及冠不娶,为的就是贾敏之女林绛珠。
伤天命者一曰殊色,二曰极慧,三曰深情。有其一者福薄命短,占其二者天不假年,更何况太子禛钰三者兼资,很难不夭寿。
宣隆帝自己都没几根白发,看到优秀的儿子满头银丝,已呈时衰运败之相,如何不悲。
所怒者,太子私养兵马三千,并蓄火器十万,储甲五千余领。自作主张将华光公主下降章家,还广发请帖,邀请诸夷遣使来贺,让此事无可挽回。
加之,真真国趁王师北伐之际袭扰近海,南安王火燎战败被俘,征南总兵卫靖宇横死海上,以至华夏颜面扫地。
真真国王安德森还叫嚣着,中原若不下赐公主给他做媳妇儿,就要驱舰北上抢亲。
宣隆帝怒气填胸,大动肝火,质问兵部尚书牛清该怎么办。
牛尚书道:“陛下息怒,华光公主下降章家已成定局,真真国此时求娶已属非分之妄,不占道义。南安王被俘,不肯为国殉难,本就有违武将风骨,不如让南安太妃择一亲女远嫁番邦,再陪以丰厚嫁妆换回南安王。将大事化小,不以战败论之。”
镇国公牛清也是当日八公之一,自荣宁二府衰败后,他便是执牛耳者。同时牛清也是继后的父亲,与今上是翁婿关系。
宣隆帝闻言思量了片刻,同意了岳父的提议,着他全权沟通督办。
因继后无子,膝下教养的二皇子禛铄,而今已至舞象之年。
二皇子禛铄能力虽比不上太子出类拔萃,但其容貌性格酷似陛下,在太子南征北战之时,陛下也常召见他,以示恩宠。
当下,太子禛钰既有不世之功,又有谋逆之过,还有僭越之行,早衰之忧,正是抵瑕蹈隙,谋划易储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