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雷欧力有点好奇,没见过酷拉皮卡这么诚实问事的态度太稀奇了。
可是听完酷拉皮卡要问的事后他陷入短暂的沉默,雷欧力取下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的听筒沉思片刻才开口:
“看在是你的问题我倒是能说,这也不是什么必须保守的秘密。”
“……绮多老师说了,那位依莲小姐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了,支撑到现在不亚于强弩之末,她说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地步还这么顽强的人。”
“猎人协会尝试过为她治疗,但是不起作用,连念能力都无法解决,简直就是诅咒。”
雷欧力语气间不知不觉带上了惋惜,为一个年轻生命注定的早亡惋惜,绮多是当今最优秀的疑难杂症猎人依旧无能为力。
电话那边酷拉皮卡久久没有应答,雷欧力恍惚间以为自己听到了加重的呼吸声。
“……谢谢你,雷欧力。”
“倒不用说谢谢啦,诶,酷拉皮卡,你怎么突然想起要问她的事啊?酷拉皮卡?喂?喂?酷拉皮卡?”
嘟嘟的声音响起,雷欧力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被挂了电话,他摸不着头脑,“搞什么啊,这就挂电话了。”
*
依莲头都大了,她可不是很善解人意的个性,不要用那种奇怪的眼神悄悄看她,她真的会茫然。
“你心情不好?”她就多余这么一问,要是不想说就算了,依莲声音干巴巴的。
该死的,一定是之前闻了酒味脑子晕了,她又不是他的谁他心情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依莲死死盯着地上的月光影子就是不看酷拉皮卡。
她这为难的样子很新奇,酷拉皮卡心中轻轻叹息一声:“有一点吧。”
“……你非要说的话就说吧,但是别指望我能安慰你。”
依莲感觉嘴巴不受控制了,有可能是月亮很亮,反正一切都怪怪的,她也变得怪怪的。
酷拉皮卡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头一次见依莲这么为难的表情,她都要成个木头人了。
他看向依莲,眼神里是她读不懂的情绪,“那还是不了,现在不是时候。”
“依莲,你总是在难受吗?”他起敛笑意,能感到开心的时间太短,像掠过秋天草地的灰兔尾巴。
原来是这个原因,依莲知道他怎么一副关照她心情的样子了,说实话他那种脾气委婉说话很不搭。
“啊,你说这个啊,很好看出来吧,我快死了哦。”
依莲话里有点调皮的意味,她不忌讳提这个。
更奇怪的是自己完全不生气,又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早就熟知一切,感到难过或是哀怨都没意义。
依莲从来不为此感伤,她很清楚她该做什么。
依莲转过头看酷拉皮卡,她只比他稍微矮一点点,看人基本不用特意抬头。
看吧,只要说到噎人的话题就算是酷拉皮卡也接不上话,依莲略显得意避而不谈,她不需要关心。
酷拉皮卡安静片刻,他伸手摘下美瞳镜片,露出的眼睛色泽像燃烧的火焰。
“果然不戴比较轻松,对了,我是窟卢塔族的后裔,不过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嗯?哦,我知道,昨天你晕倒之后把你弄醒不小心看到的。”
依莲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也没对他的眼睛有特别的感觉,她不在乎什么火红眼,只是人类的眼睛,除了颜色不同和一般的没区别。
她总在生病没法出去走走,窝在庄园的时间看了不少书,对少数民族还算有所了解。
依莲并不关注他表面身份,她说:“人们来到这里总是有所求,放心吧,我不会探究别人的秘密,也没兴趣到处乱说话。”
酷拉皮卡笑了一下,他戴回镜片眨眨眼又是黑色的眼睛,“我知道你不会说。”
他这自信的语气让依莲莫名不爽,他难道以为她是什么烂好心的人吗?
还没来得及刺他两句,酷拉皮卡紧接着问道:“人人都有所求,你也是?”
“对,我也是。”依莲收回视线轻声回答,算了,随便他怎么想。
“我想人总得活着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酷拉皮卡不知道在说给谁听,“要做的事还没做到就不能停下。”
可是只要是人哪里不会累呢?他也只在这时能够暂时表露出来。
依莲有些说不上来的烦闷,她很少和别人说话,交谈这种事总是让她不自在,就好像要把自我展示给别人看一样。
“你好像对我有点误解,你以为我快死了就破罐子破摔吗?”
“你看起来才像那个无所谓的人,我可不打算去死。”
依莲从不回看过去,“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会往前走。”
她漆黑的眼睛在此刻显现出锋芒,那是绝对不容动摇的决心。
“是吗?”酷拉皮卡没有移开目光,他的心脏轻颤一声,“世界上不存在回头路,人只能往前走,去者不追。”
真的可以不留恋吗?他不知道,也许他永远留在了那一天,从此再也无法走出童年的路。
月亮还在照着,月光落在酷拉皮卡脸上,他和银月也很相衬,依莲脑中冒出这个想法。
液金发出声音,冰冷的金属震动打破奇特的凝滞,依莲说不清原因松了口气。
“好了,奥伊特那边在喊我,外面还是由你戒备。”
她的冷静让酷拉皮卡也回了神,今天说了太多奇怪的话,或许他不该说这些。
“……好。”
眼看酷拉皮卡就要转身,依莲听从内心的直觉快步走近他,“等等。”
她变戏法一样突然变出一朵花立刻塞进酷拉皮卡手里。
这些行动发生在一瞬间,连依莲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很少想行动背后的原因,想这么做就做了。
“谢谢你和我说了些怪话,奥伊特送我的花,我送给你了。”
橙金的花瓣尚未枯萎,酷拉皮卡没能说什么依莲已经进去了,他只看到她束起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