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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麒肩蔓翼共远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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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爸刚刚走了,就几分钟前……”

接到程菽泣不成声的电话时,程蔓还在和客户在交流着投资的细节。

“你一直没回来,爸念叨了很久,弥留之际还是说不要打扰你,工作太忙就算了……”

“家里的天都塌了,妈的情绪也不好,你再怎么样也回来跟爸见最后一面吧……”

她的眼眶早红了,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挂断电话回到谈判桌前,强打精神完成了现阶段的进度。

送走客户的下一秒,还是把脸埋进衣袖失声痛哭。

程三民的脑瘤一直不满足手术条件,化疗对身体伤害大,他嫌费钱不肯再去,无奈的程蔓只能让他搁家待着。

但是上海终归还是外乡,在东北呆了一辈子的老汉怎么住都别扭,平时翻山越岭打猎赶车闭着眼都能随便进出,却被连续几次小区遛弯找不到回家在哪栋楼击垮了自信心。

提着一大堆药进高铁站前,望着来送别的小两口,他只是挥手让他们尽快去忙自己的事。

“爸,都说了坐飞机快,实在不行小孔给你找东叔安排一下,又花不了多少钱。高铁回去那么慢,您这身子骨折腾这干啥……”

“这话说的,我就没出过东北,这一趟高铁回去正好看看一路的热闹。我又不差那点时间,急啥?就别操心我了。”

“倒是你们两个和豆豆要注意身体,年纪轻轻可跟我似的落下啥病。小孔,你帮我看着点蔓蔓,她工作起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爸……!”

一直在旁边听的孔令麒赶紧圆场。

“放心,我不会让她累着的。您也要多保重,别发脾气,和妈聊聊天,但不要吵架……”

“这没啥事我还和她吵啥?那山上的鹿还等着我去伺候呢……”

“爸,鹿没那么娇气的,您还是和家里多呆会好一点,我抽空也再回去看看……”

“你和小孔才刚在一起,净惦记我这老头子干啥?豆豆不也快小升初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得了,不唠了,我回头叫老赵给你准备点哈什蚂寄过来,你们都尝尝。小孔你也好好补补,别亏着自己!”

目送着程三民隐没在安检人群之中,孔令麒忽然觉得感伤起来。

“姐,我很久没有这样自然地和一个能叫爸的长辈交流了。他还是挺关心人的嘛……”

“老一辈都是收着感情的,表达的方式不一样而已。只要心没变,慢慢理解还是可以接受的……”

“姐,下次你什么时候方便,提前和我说一声,我找东叔把飞机空出来……”

“你是馋上那些哈什蚂了吧?”

“有亲人和特产的老家回,是我这辈子都不存在的福气了……”

“好了,别骗我眼泪了。走吧……”

因为瘤子生长的速度过快,甚至有转移的迹象,原有药物难以抑制细胞分裂,程三民出现了头痛眩晕、手脚不便的情况,在拖拖拉拉去了几次医院后,已经达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了。

往日称霸山林的座山雕,如今沦落为嗷嗷待哺的小雏雀,而且脾气变得比和马春梅吵的每一天更暴躁,医生护士都惧怕近身,光是劝配合服药治疗就得花费加倍的精力。

困兽最终还是挣扎逃回了深山,在尚能扛起猎枪的时候,把允许释放的余热发挥至尽。

等到老两口再次相见,他已经在包裹鲜血的皮袄中离去多时。

门外驯鹿圈里的草料添得满满当当,料理妥帖的猎物在帐篷角落的架子上码放整齐,枕头边上还用毛巾盖着一只复刻版本的欧米茄手表盒。

这一天的医院病房里,躺的仍然是程家的老人。

她还是因为他而住院,却只能在断断续续的清醒中,抱怨这个再一次狠心丢下自己表示最后爱意的男人了。

第一次启用丧假的程蔓失魂落魄地靠在座椅上,田爽枕着她肩头已经哭失了声。

眼眶泛红的孔令麒只能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们,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纸巾饮料摆在桌面一样不少,整个机舱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他何尝不想大哭一场,但就现在的情况,家里已经不能再有顶梁柱倒下了。

内心深处熟悉到残忍的流程画面,飞扬起封尘的记忆弥漫在他故作镇定的眼前。

和程荞一起给老丈人梳洗更衣,从小养在身边的大儿子,操作起来居然没有一个才进门不久的女婿自然流畅。

“小孔,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你来做这些……”

“一家人客气什么,况且我也有经验,没关系的……”

“那个……蔓蔓和豆豆还好吧?”

“一路飞机火车哭过来,她们也累了,让她们多歇会缓缓身子情绪……”

“小孔啊,说来惭愧,我虽然是家里的儿子,可是论照顾爸这方面,蔓蔓比我称职多了。”

“你看,打小爸的关节炎一犯,都是她拉个爬犁送医院;这次脑瘤也得亏她联系专家,起码让爸还多留了些日子……”

“爸比较偏心老幺,一直没怎么管过她,我这当哥的也不懂心疼。以后就拜托你了,我们程家这个最出息的闺女脾气也倔,还请你多包涵……”

“一定的,我不会让她受委屈……”

相比遇事基本哭哭啼啼的程菽,程蔓搁过去绝对是全家最人间清醒的那个,可是如今她也难逃破防的一刻到来。

马春梅因为心脏病暂时不便出院,大伙整整齐齐去看望她时,又哭又笑的她絮叨上了新的话题。

“都来了,一个也不少,连小孔蔓子豆豆都没落下……”

提前交代了田爽控制好自己的心情,她依偎着这个同样朝思暮想的姥姥,默默聆听她那些永远惦记不完的往事。

追悼会上,众人在哀乐里哭着参加最后的仪式,胸前的白花在屋外号叫的风雪中颤抖不已。

现场似乎最平静的孔令麒抹了一下发痛的眼睛,牵着身边的她们默默绕棺告别、鞠躬,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机械导游。

当工作人员把遗体推离灵堂消失在走廊深处,肩上突然的前后一靠险些把他带倒。

飘忽的脚下勉强立住,揽着此刻脆弱且愈发珍惜的两个亲人,他的热泪还是忍不住滑落了下来。

出发去车站前,程荞递过的专属特产里,那份打包的哈什蚂又一次激起了母女俩的伤心事。

孔令麒接下的瞬间,只觉得手中的分量重若千钧。

“小孔,她们俩以后就交给你了。都要多保重身体,一路平安!”

连连点头的他如鲠在喉,俩人互相拍了拍肩膀后,覆盖了一层薄薄积雪的车子缓缓驶出了小院。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家心里的痛苦也许都在一点点消除了,只是彼此的疗伤方式不太一样。

孔令麒害怕她们陷在怀念中难以割舍,尤其是这个缺少男性长辈依靠的家庭,好几个叔叔大爷都做不到长寿善终,如今程三民也没能躲过这一劫,这让才回温的亲情又坠入了低谷。

多年未返乡确实会淡漠一切,但也衬托得这份迟到的释怀更加弥足珍贵。

相比田爽,程蔓走出来得没有那么吃力,她既能对父亲从小的忽视耿耿于怀,也会感谢他为自己留学的付出与心声抉择的信任。

然而最重要的,还是给予了她重新迈出终身大事关键一步的勇气。

但貌似没人问起孔令麒从头到尾的心情,毕竟和老丈人的关系还不如岳母来得亲,上海休养期间最多就是趁她有空偶尔来串个门。

唯一让老头高兴的时候,就是见证俩人迈入了婚姻殿堂,翁婿之间的相处时长好像还没有当初到医院看望丈母娘多,没有培养出感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刚回来那会,田爽请假了两天,窝在房间里emo了很久。

这个平日不肯轻易着家的姥爷,愿意特地提出带自己去外面吃饭,许诺一起去坐驯鹿车,替自己一时莽撞的见义勇为提供肢体和精神上的庇护,这一幕幕温馨的场景现在只能在梦里回顾了,但她始终无法安稳入眠。

孔令麒主动承担了谈心的工作,聊起仅存在脑海里的那顿年夜饭,安慰她现在愿意思念的亲人,留下的记忆至少还是美好的。

和他郁郁而终的母亲对比,程三民依然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他给这个小外孙女的爱虽然不多,可都是浓缩的精华。

自己第一次当父亲没什么经验,如果她不介意的话,他可以帮忙兑现这些未尽的承诺。

“谢谢你,小孔爸爸……”

“豆豆,姥爷也是我的爸爸,我有义务替他完成之前的遗愿。等你考上初中了,我带你和妈妈一起去瑞士吃巧克力,滑雪驯鹿车随便选……”

“真的吗?”

“真的,我要把你俩的东北属性都重新激活!”

“那就说定了,咱们拉钩!”

一大一小两只手递交了当初饭馆桌上祖孙的接力棒,心头乌云慢慢散开的田爽在熄灯的黑暗中躺进了铺好的被窝。

毛巾轻轻沾去挂在她花猫脸上的泪痕,悄悄带上门的孔令麒向破涕为笑的新女儿挥手道了晚安。

而另一边的程蔓,嘴上虽没有明显表示,可在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下意识牵着他手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但凡他下班有稍微耽误一点回来,手机上电话微信总要有一个轰炸到回复的情况爆发。

有一次陪客户在业务上相谈甚欢,忘了关注静音的定时炸弹,出来才发现她已经在门口足足等了一个小时。

回去的路上他不断道歉,连今夜睡客厅的惩罚后路都给自己预定了。

她冷着脸径直把车开进了停车位,一把将副驾驶的他拽入了怀里。

“你哪也别想去,在我面前老老实实吃饭睡觉。”

一脸懵逼的他感觉到了脖子后打湿的温暖。

“我这辈子可以在各方面依赖的男人,只有你了……”

“我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确实不够妥当,但能让我知道你还平安健康地在身边,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体谅地拍拍她的后背。

“能理解,我尽量及时回应……”

“周末有安排吗?要不我们一家人去散散心吧……”

“去哪啊?”

“欢乐谷怎么样?我们一起疯狂一次,把这些不开心都统统甩掉!”

“周末会不会人太多了……”

“没事,我有VIP特权,以前还逛夜店时攒在白天的专属安排……”

“倒挺像你的风格。行,回头看看条件允许的话,我们就去放松放松……”

难得她支持一次这样的享受计划,他开心地跟在身后回到家里,连吃饭时都忍不住偷乐,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家长承诺奖励的小孩。

狂欢节前一晚,忙了一天的他罗列了一堆必玩的项目,但碍于时间和兴趣问题又删删减减,拼命为她们量身定做高质高效的游玩攻略。

“小东西,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缩在被窝里掩护手机亮光的他仍然不舍得放下。

“不行,现在不安排好,去了也是随波逐流,很浪费时间的……”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还在埋头睁大眼睛翻阅避雷库存的他,被一只突然伸过来的魔爪把手机没收了。

“马上睡觉,这是命令。”

望着她不动声色侧回去的背影,尴尬的他吐吐舌头,凑到耳边轻轻吻了一下道上晚安后,仰卧着闭上眼继续策划导游方案。

不知道迷迷糊糊睡了多久,一个苍老的声音将他唤醒了。

抬起头来一看,自己居然趴在了餐厅的桌子上,对面坐着的是已经故去的程三民。

他霎时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爸?!你这是……”

“那么慌干啥?我又不是外人,坐下……”

他乖乖地照办,看着程三民往两个杯子里斟上了满满的北大荒。

“爸,我酒量不太行……”

“我知道,你随意就好。”

程三民悠哉悠哉地喝茶般淡定小酌了半杯,已经躲不掉的他只能端起陪饮,一股火辣辣的久违感在口中跳上了迪斯科。

“爸,您最近……挺好的吧?”

“好啊,在那边什么病痛都没有了,还特别清静,比山里待着更舒坦了……”

“您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看了看孔令麒贴心添置的一碟花生米,踌躇好一会的程三民摆弄着手指开了口。

“抱歉啊小孔,我走后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入殓这活可不是谁都能干的,你比老大稳重得都还像家里的男人……”

“爸,你这就见外了,晚辈给长辈送行不是合情合理吗。再说了,我也是过来人,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第一件事。还住这的那会,蔓蔓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东西,你从小妈妈走得早,也没有得到太多的父爱,但比谁都懂得为人父母的道理。”

“说起来我心里有愧,打小就没怎么管过蔓蔓,反而一遇到事就各种打扰她。老幺确实给我惯得不像样,但不插手又没那个本事过关。”

“她离婚后一个人在上海拼搏这么多年都不肯回来,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我是拉不下这老脸补偿她,谁叫咱当爹的都做不好男人的榜样呢……”

“爸,您这话言重了,她还是没少夸您的……”

“她夸我啥了?”

“说以前小时候家里穷孩子多,您为了他们能吃点肉,三天两头进山去打猎,把身子都摔坏了……”

“她每次在您犯关节炎拉爬犁送医院时,都在偷偷地哭过……”

“哭啥啊,我这皮糙肉厚的,命硬着呢,好歹还能看到她长大嫁人不是……”

“真的,她去俄罗斯也多亏您帮忙换卢布,供着她本科顺利毕业。一个年轻女孩独自离家去那么远的地方求学有多不容易,要没您这个父亲的榜样,她能有今天的成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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