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窗应了好。
回到府里,沈窗去了膳房,如往常一样择菜洗菜。
想到很快就能离开,她连春回都看得顺眼些了,想起来她好像有些日子没有找她麻烦了。
她唯恐她在憋什么大坏,当晚一直警惕着,一夜没睡着。
一夜无事,第二日,沈窗与杜棹约定在午后相见,他来得迟了半刻,但带来了好消息。
他愿意跟她回溪合县。
沈窗终于有些喜悦。她已经用尽了方法,但也想过他若不答应,她会让他扮作富贵子弟送她上路,但他既然答应了,便省去这些麻烦,她也可以路上有伴,平安回到家乡便更加稳当了。
杜棹好似奔跑而来,额头流着汗水,他也无比喜悦,甚至有些激动。
沈窗对他笑了笑。
杜棹竟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
沈窗惊得一颤,她很不适应,推了推他。
杜棹猛地把她放开,有些羞赧地致歉,“我太高兴了。小窗,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沈窗唯恐多留一日便被春回害死,但她还没拿到放归书,还不能走。
她让杜棹先等她片刻,回府找上封彻。
她在路上便碰见了她,未等她开口,封彻便递上了一封文书。
是盖了他印信的放归书。
沈窗细细查看,没有注意到封彻冷沉的神情。
她抬起头来,封彻已恢复平常。
“沈姑娘打算何时启程?”
“我想明日就走。”
封彻看着她道:“不打算与二爷道别么?”
沈窗终于感觉到他有些冷意,莫非他还觉得她就此离去有些没良心?
可她有什么资格与傅璋道别,傅璋若是有话要说,直接让她去即可。
何况她也没有任何话想对傅璋说,也想象不出傅璋会跟她说些什么。
“二爷日理万机,我便不打扰了。”沈窗道。
封彻看了她一眼道:“既然如此,沈姑娘好自为之。”
封彻有些过于冷淡,沈窗本有些感谢他的话要说,他连听也不听,说完好自为之就走了。
沈窗有些莫名其妙,但想到他们以后便形同陌路了,那他如何冷淡都不为过。
沈窗没有多想,得了放归书,当即便从后门出去。
杜棹还等在原地,她与杜棹说了,杜棹也同意明天就启程。
二人商定了行路的细节,杜棹去市集雇马车,沈窗则回府与孟蝶道别。
孟蝶这些日子便发现她有些不对劲,自从数日前二爷在书房大发雷霆,她的神态便松快了许多,她早猜到有变故,但没想到来得如此快。
同为女人,孟蝶心里也清楚,二爷不是温柔体贴的人,但若换了她,她可轻易接受这样的男人,因为她知道自己所求是荣华富贵,至于尊严和宠爱,那都是奢侈。
但孟蝶也知道沈窗不一样,她要的不是荣宠,她要的是尊严,还有某些她体会不到的东西,她也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成为过她的朋友。
眼下沈窗要走,而且是明日就走,孟蝶难免有些难以接受。
“二爷就这样放你走了?”孟蝶当先便问。
沈窗怔了片刻道:“二爷从未拘着我,先前是我走不得,只能攀附他而活,现在我要走,他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孟蝶有些疑惑了。
沈窗回想,她跟封彻提出要走时,是想亲口对傅璋说的,但封彻回她,二爷没空。
那封彻是传了话的,傅璋知道不想见她,那便是默认她以女婢的身份请去。
“嗯,二爷大概是厌了我,不想再见到我。”沈窗道。
孟蝶还问沈窗是不是惹了他不快。
沈窗是故意惹得他不快,但她不能跟任何人说。
便否认了,“二爷要娶妻了,我走了,算是为他减少了一桩麻烦吧。”
孟蝶总觉得哪里不对,忽然想起,又问:“你孤身一人,很是危险,可有同伴?”
沈窗点头。
“是男是女?”
“是我的表兄。”沈窗道。
那便是男人,孟蝶的心思细腻,顿了片刻追问:“二爷可知你是要与……你的表兄回乡?”
沈窗默了片刻,道:“他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要走,而且没有任何阻拦,应是乐见她走的,那她何必自寻烦恼。
孟蝶已经说得太多,沈窗始终平静,甚至有些期待离开后的日子。
孟蝶觉得惋惜,也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可是再如何困惑,沈窗拿到了封郎中给的放归书,要走已经是事实。
她跟着傅璋久一些,但二爷身边沈窗这样身份的人,她也是第一次见,二爷如何反应,好像都说得过去。
不仅是孟蝶,连跟着傅璋十多年,很多时候形影不离的封彻也看不透,二爷到底是如何想的。
二爷上次在书房斥责了沈窗那日起,便吩咐他不仅要看好春回,而且要跟着沈窗。
她见了外男,这样的大事,他早就报给了二爷,二爷只让他暗中看好她。
几日后沈窗要走,二爷也只是冷笑着说成全她。
到今日,那姓杜的找上东宫,二爷做出的行为好似寻常,但他愈发森冷的神态,都让他和东宫里的其余人战战兢兢了一整日。
他觉得该让沈窗来见见二爷,但沈窗不肯,是铁了心要走了。
给了沈窗放归书,封彻监看了沈窗和杜棹的作为,便立即去东宫汇报此事。
“沈姑娘拿了放归书,立刻去告诉了杜棹,杜棹去车行雇了车马,约的是明日启程。”
天色已暗,侍人正一盏盏点亮厅里的枝形灯。
傅璋的脸色渐渐亮起,可他的眼眸却始终浸在暗沉中。
他听完封彻的话,沉默一瞬,嗤笑了一声。
封彻愈加肯定,二爷身边正酝酿着一场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