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窗忍着转身就走的冲动,默了片刻才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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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窗做回一个普通的闻鹤园丫鬟,只需要做些杂活,其他的丫鬟们都很和气,大家一起合力做好事情,便一起休息。
初时沈窗的日子过得还算轻松,春回看不惯她,但她得了送膳的差事,每日能在观澜院露露脸,也没来刁难她。
沈窗闲暇之余钻研医书,每日过得充实无比。
然而好日子很快发生了变化,是从几个丫鬟开始偷懒,把活儿都推给她开始。
她渐渐没了闲暇,只能在夜里秉烛看书。
过了两日,她的床铺无故湿透,被褥全湿得能滴出水来。
秋日的天已见寒凉,那被褥再睡不得人。
孟蝶骂了几句,却没有指明是谁做的。
沈窗与孟蝶挤了两晚,被褥都干了,这次,整条通铺的被褥都湿了个透。
她们都看着沈窗,欲言又止。
谁都知道是她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才致大家都没有床铺可睡。
孟蝶出了主意,去找别人借被褥,借来两套,给了那两个丫鬟,孟蝶拉着沈窗去了厨房过夜。
两人背靠着背坐着,孟蝶叹息道:“要那春回做些明面上的欺压,我们还可找郎中大人告状,偏偏她现在来阴的,抓不到把柄,可恨!”
孟蝶没有责怪沈窗,她以为她是被二爷抛弃,是很可怜她的。
沈窗也没说对不起的话,只第二日找到封彻,说能不能让她搬出孟蝶的屋子,她单独居住。
封彻有些意外,问她可是受到了欺负。
沈窗便将近来的遭遇说了,她是期待封彻来主持公道的。
果然,封彻将众丫鬟叫至一处,刻意看了春回好几眼,她面色平常,并无挑衅,反而有些莫名其妙。
封彻朝她们训话,“想在闻鹤园留下的,都给我安守本分,凡有倾轧暗害的,一经查明,不是赶出去那般简单,都给我想清楚,你们是给谁当差。”
封彻语气严厉,少有这般训斥,好几个神情闪烁,明显有些心虚,春回却摆着事不关己的模样。
封彻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有了数。他寻来新的被褥,给了沈窗她们。但没有让沈窗搬出来。
“让你住这儿,是二爷亲口吩咐过的,要改,得二爷点头。”封彻解释道。
沈窗摇摇头,“不用了,将军今日所为已经足够了,这些算不得什么大事,不必惊动二爷。”
封彻没有回答,沈窗对他行礼道谢,也没再多说。
如此又过了几日太平日子,二爷应当并未过问,封彻也没再来过此地。
这等不入流的倾轧事件也消停了,沈窗以为春回出了恶气,应该收了再针对她的心思。
毕竟她确实只是个他们家主子一句不喜,便可从距离主子一步之遥之地,沦为比她还不如的奴婢。
沈窗没想过一介她没有实际得罪过的侍女,会对她有杀心,还付诸实践。
是以她并没有防备什么。
这日,轮到沈窗和另一个丫鬟去后门搬菜贩送来的萝卜。
那个丫鬟常与她一起去,但总偷懒,这次她直接谎称肚子疼,半途就走了。
沈窗一个人去后门,萝卜用竹筐装着,堆在墙根上,四筐成一列,排了四列。
往日她只是来接收,并不会出力搬动,今日出来,那菜贩急着走,让她签了收条便急急离开了。
沈窗等了一会儿,望了那比她还高的一堆萝卜,最上头的冒出几个,白白的。
她试着垫脚拉一筐来掂量一下,不想刚碰到最上头那一筐,整面萝卜垒砌的墙居然倾倒了下来。
她连连后退,没能躲开,被砸中了腿,脚腕传来剧痛,应该是扭了。
她动弹不得,仔细一看竟在方才她站的地方看见一道寒光。
那是一把刀尖锋利的剔骨刀,不是菜贩会用的菜刀或是砍刀,且那刀柄嵌在萝卜里,刀尖朝着外头,方才整筐倾倒,刀尖扎向地面,将萝卜崩碎了。
沈窗打了个寒颤,想要出声喊人,春回从门内走了出来。
她脸色阴狠,看她只是被砸了脚,大失所望。
沈窗立刻叫人,王府的侍卫从转角走过来。
春回立即摆出笑意,“快来帮帮沈姑娘,她如此可人,连这些萝卜都想着亲近她一下。”
听她如此说,那些侍卫反而停在了原地。
春回好似才发现那剔骨刀,惊喜道:“我说厨房怎么找不到呢,原来是被菜贩拿走了,今日放在这筐里还回来也不说一声。”
春回说着,让侍卫把刀捡给她,她接过刀转身便走了。
沈窗忍着脚腕疼痛,从萝卜堆里抽出腿,一旁的侍卫看也不看她,她自己撑着站起来,扶着墙进了门。
春回提着那剔骨刀,在门后等着她。
沈窗盯着她手中寒刀,靠着门框不动。
“你想杀我?”沈窗问她。
春回笑起来,将刀子在面前晃了晃,“我说了,这刀是菜贩放在筐里的,关我何事。”
沈窗知道是她,无论她是否承认。
沈窗看着她道:“你我都是为人奴仆,仰仗主人的鼻息而活,我从未想过与你作对,为何你总不肯放过我呢?”
“现在知道你是奴仆了!”春回恨恨道,“你不是说二爷用你不用我,我便不如你么!”
沈窗是说过这话,但不是她的那个意思,她还妄图解释,“我本意不是你不如我。我也是身不由己,若能选的话,我也想做一个简单的侍女。”
春回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闷闷笑了几声,道:“你还真是,这个时候还在这给我装清高,我告诉你,从你爬上二爷的床那日起,你便注定不得善终,你现在也认清了吧,我家主子来了,你便是厕边污泥,你的清高只会显得可笑。”
沈窗明白了,不是春回要她死,是卫家姑娘,她果然眼里揉不得沙子。
沈窗道:“我无依无靠,只求在这府里做一个侍女,贵主实在不用把我放在眼里,若卫姑娘不喜,我会在她进门前彻底消失,还请她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沈窗满眼真诚和祈求。
春回只是冷笑,“被赶出来了,知道说这些话啦?先前不是连看也不看我一眼么,我告诉你,没用,有那本事,你去告状呀,看二爷管不管你的死活。”
沈窗无言以对。
她们是铁了心要除掉她了,一边把她践踏得一文不值,一边又非要她死。
她的存在便是一只碍眼的蚊蝇,主人家杀了便杀了,与这只蚊子如何想的毫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