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璋走过她身边,停了停,出声让她起来。
沈窗冷得四肢麻木,缓了缓才站起来,傅璋已经进了屋,谢迢也被封彻叫了进去。
沈窗挪着步子走进屋里,谢迢正用剪子剪开傅璋的衣裳。
见着傅璋身上血淋淋的伤口一闪而过,沈窗打了个寒噤。
封彻手里拿着帕子,谢迢让他擦血,他下手不知轻重,弄得谢迢一阵臭骂。
“你来。”谢迢转头朝沈窗道。
沈窗走过去。封彻看向傅璋,没得到反对才将帕子递给沈窗。
沈窗这才看清那两处伤口,胸口的细长但不算深,肩头的指长,却深及半寸,加上隔了这许久,他又是战斗又是骑马,伤口皮肉翻了出来,血肉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沈窗颤了一下,很快恢复镇定,专心协助谢迢擦净血迹。
谢迢施针止血,又用了银针缝合肩头最深之处。
从头到尾傅璋一言不发,只在缝合时呼吸沉了一些。
缝完伤口,谢迢长出一口气。
“擦擦。”谢迢丢下银针,累得当即坐下了。
伤口已经止住了血,沈窗也擦干净了,不知要擦哪里。
谢迢指了指傅璋的脸。
沈窗这才敢看傅璋的神色,却见他一脑袋的汗水,从额头往下,积蓄成股,沿着下颌,流到颈窝里。
沈窗丢了手里沾血的帕子,拿出自己的手绢,给傅璋擦汗。
沈窗的手绢碰到傅璋的下颌,他眉头动了动,抬眼看向她。
他大概是疼得狠了,眼眸中氤氲着朦胧水雾,眼中没有多少威吓,反而有些罕见的柔软之色。
沈窗顿了片刻,傅璋没出声,她便继续动作。从额头到脸颊,下巴,傅璋没有动弹,擦到颈侧,傅璋忽然抬手按住她的手,夺过手绢,自己去擦其余的地方。
沈窗也没坚持,他用完了想去接过手绢,被傅璋随手丢在了案上。
沈窗不敢去拿。
恰好谢迢歇好了,来给傅璋上药。
“这药是我秘制的,效果很好,用在他身上,不出五日便能愈合,只需每日早晚,这样,涂在伤口上,少量,涂均匀即可。”
谢迢一边动作一边给沈窗叮嘱。
沈窗连连点头。
谢迢又拿出一卷绢帛,给傅璋包扎伤口。
傅璋胸口宽阔,伤口不好包扎,谢迢让她站在一侧,两人来回递了几次才包好。
谢迢又唠叨道:“这绢帛可不便宜,用了之后,你洗洗,用滚水煮上一刻钟,晾干了再重复用。”
沈窗应了知道了。
谢迢又写下药方,递给封彻。
封彻立刻出门去抓药。
谢迢也背起药箱要走。
看样子谢迢要把傅璋托付给她,短时间内不打算来了,沈窗想追上去再问问。
“站住。”傅璋终于开口。
沈窗转回身。
“你就没有话要说?”
沈窗闻言,抿紧了唇,双膝一弯,跪在了傅璋脚边。
“我知道我犯了大错,今日太晚了,二爷先休息吧,明天,二爷怎么罚我都行。”
下属犯错,傅璋喝问,要的是细数错处,他再下令重罚,沈窗的回答不符心意,傅璋有些不悦,垂首看沈窗伏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心里更加来气。
“看来你是还没跪够。”
傅璋语气冷冽。沈窗等着他发落。
“起来。”
沈窗一骨碌站了起来。
令行禁止,傅璋还算满意,刚要开口。
“我去跪着,二爷先休息吧。”
沈窗自作主张安排了自己,说着行了礼就要出去。
傅璋气得发怔。
沈窗几步走出去,寻了个位置就要跪。
“滚回去。”傅璋的低喝传来,“今日别让本王见到你。”
沈窗僵了一瞬,还是听令站直了。
她快速走进屋里,给傅璋铺好床榻,又灭了多余的灯盏,走时当着傅璋的面轻轻拉上了门。
沈窗回了房,走到半途便有些吃力,好容易回到屋里,一下便跌坐在地。
今日走了许多的路,又在山林里经历了许多事,她早已筋疲力尽,回来又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双腿早就不支了。
沈窗扶着床沿站起来,坐上床。
今日的一幕幕浮现于脑海里,屋中空空,也不知赵玉颐怎么样了,那一声惨叫之后,她还有些痛呼,应该没有被抹脖子。
沈窗不敢想若她还活着,会是什么处境。
她没想过赵晋还有如此多的残部,看起来盘踞东林山多时,而傅璋能精准围住他们,恐怕准备了许多功夫。
今日,她跟去,便是九死一生,就算不被陆仪拉走,恐怕也会死在那里。
可傅璋救了她,他出现那时,带着浓烈煞气,她明知自己犯了大错,傅璋不应该也不会在意她的死活,她还是拉住了他。
豺狼虎豹环伺,天地之间,她好像只有他了。
她六神无主,哭着让他不要丢下他。
不管他看起来多么凶神恶煞,他没有丢下她,他即便负伤,仍紧攥着她的手。
沈窗抬起手指看,莹白的手指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指节微微泛红。
傅璋扣着她的手时,力道大得要将她的手指压断,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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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窗早早守在傅璋门外,备好了早膳,熬好了药,等着他醒来。
到了他该起床的时候还未醒,沈窗想他受了伤,正是疲乏,便没进去。
直到太阳出来了,里头终于有了动静。
沈窗打算推门进去,外头走来一名女子。
女子衣着素淡,但用料华贵,她梳着妇人发髻,头上未点珠翠,只是戴了一朵纯白的丝绢芙蓉花。
女子前呼后拥,手里抱着一个匣子。
她身后的丫鬟个个脸色紧绷,小心翼翼,之后是呼啦啦一群王府侍卫,他们想拉住她,又不敢上手。
女子走到檐下,朝一旁封彻问:“二哥在里面么?”
封彻的眉头罕见地紧皱在一起,一直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