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齐皋的人越来越多,沈窗的脸色更加白。
“东林已经暴露,我们得另寻他处,传令下去,即刻撤军,往北去。”齐皋下了令,便拉着赵玉颐,“公主随我走。”
赵玉颐与他十指交握。
齐皋又看向沈窗:“她扮作公主,将追兵引到南边去。”
沈窗呼吸一滞,看向赵玉颐。
赵玉颐极不忍心,但她还是做出了决定:“这些是城防军的人,你认识他们的将军,你现在是傅璋的人,他们不敢动你。”
在城防军中的记忆还未远去,沈窗眼含祈求,冲赵玉颐摇头,赵玉颐见她如此,也心软起来。
然而实际上他们没得选择。
齐皋的人走出不过三丈,有一批人呼啸着从山涧上窜下来,当头的人眼熟 ,是陈襄的兄弟之一,陆仪。
陆仪带的人全是城防营精锐,他是东林山的人,极熟悉此地地形,得了龙武军动向,陈襄便派了他来打头阵,求的是抢一个诛杀前朝残部的功劳,然而在奔下山林那一刻,见到沈窗,他立刻生出了旁的心思。
血腥杀戮在前,沈窗只觉被一道冷暗的目光锁住,抬眼去寻,便见陆仪在高处张弓,寒冷箭镞对着的是赵玉颐。
沈窗来不及想,一把推开了赵玉颐,箭镞擦着耳边带风而过。
沈窗尚能清醒地扶起赵玉颐。
赵玉颐看清箭的来处,眼睛一眯,取了身侧之人的剑,一个大步走到前方,竟是与城防军的人战至一处。
赵玉颐与他们有来有往,混乱之下,在其余人帮助下,竟杀了两个人。
赵玉颐走开,护卫着她的人也随之移动,沈窗身边的人全都不见了。
城防军的人很快压过来,她想朝赵玉颐走去,刀光剑影里,竟挪不开步子。
不知所措间,陆仪来到了她面前。
“沈姑娘,别怕,此地我很熟悉,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陆仪盯着她道,他面上沾血,嘴角却带笑。
沈窗抱着头的手渐渐放下来,陆仪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在乱军之中把她拉走。
后头的城防军疾步而过,都不约而同投来异样的目光,沈窗觉握着手腕的大手越箍越紧,紧到令她生疼。
沈窗忽然停住了脚步,“就在这里,可以了。”
陆仪也停了脚步,转回身来,对她笑了笑,继而一手按上她的肩头,凑近了些,在她侧边说:“要么跟我走,要么死在这儿。”
陆仪的声音阴冷得沈窗浑身发寒,她僵直不动,肩上的手往里靠了靠。
“就用你一次,回城就把你还给傅二。”
沈窗觉得恶心,后头还在拼杀,这人身为将领,却在后头威胁一个女子行淫邪之事。
沈窗做不出反抗,她四望全是与他差不多的目光。
她望了他一眼,那神情苍白没有温度,她点点头,答应了跟他走。
陆仪知道自己的威胁有用,只要她跟他走了,到了无人处,把她藏起来,过两日再来寻,秘密带回家中,锁在地窖里,从此以后她就彻底属于自己了。
沈窗不知他有如此可怕的想法,也不知自己的美色能令一个人昏聩到如此地步。
陆仪松开她的肩头,转而握持住她的上臂,把她拉近身边,把她往外围挟去。
沈窗踉跄跟上,刚走出几步,陆仪忽然猛地一停,沈窗看去,见他的头被一支白羽箭贯穿,自眉心至脑后,精准无比,箭镞闪着寒芒,鲜血滴落,继而成线。
手臂上的力道一松,陆仪砰然倒地。
沈窗忍着颤抖着往前看去,见山头上同时出现数不清的人影,他们手上的弓箭齐开,一瞬之间,箭矢如雨,擦着她身边飞过,刺破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她身旁的人,无论城防军还是残军,都死了个透。
沈窗下意识抱着头蹲下,慌不择路往一旁大石挪去。
不防石头后面有人躲避,她刚到一旁,便被人一把拽了过去。
那人身上有着独属于城防军的气味,那手环住了她的腰,沈窗浑身血液几乎逆流。
沈窗不敢动弹,身后的人叫着美人,凑近来看她,一双满是贪婪和狂热的眼睛。
那人的手探到面前来,沈窗只盯着他,毫无抵抗。
待那人的手碰到了她的脸颊,她才举起方才摸到的石头,猛地砸上了那人额际。
痛呼顿起,沈窗趁机起身,外头箭雨已停了,她闷头往前跑,不防撞上了一堵肉墙。
她下意识举起手里的石头,来人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
傅璋没用力,沈窗手里的石头便落了地。
傅璋冷着脸,眼中是聚起的风暴,他很是生气。
“没用。”他冷冷斥了一声,便要丢开她的手腕去前头迎敌,沈窗忽然反手拉住了他的手。
“二爷……”
沈窗的声音带着极度克制的颤抖,又哑又干涩,算不得多好听。
傅璋转回头,撞进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她动了动嘴,说话无声。
傅璋看得出她说的是什么,但许是他的神情太过冷冽,沈窗掉了两颗眼泪,慌张地放开了他的手。
傅璋把她的手拉回来,放到腰间玉珏上。
“拉好。”
沈窗攥紧那块玉珏,如握着救命稻草。
山头上的龙武军还未下来,他一个人当先闯入这敌阵,残军和城防军的人死了大半,他身为主帅,本不该如此做,他只是来捞沈窗的,捞完就打算回到己阵。
不想前头包围残军的龙武军打得太猛烈,残军连连后退,到了他面前来。
山上卫子犀见状,已下了支援的令,还是没来得及。
残军冲到跟前,沈窗便放开了傅璋,傅璋回首看她,一个不防,被欺身而来的刀刃划伤了。
鲜血顺着手臂流下,傅璋右手挡了刀,挥剑结果了来人。
傅璋狠狠看了沈窗一眼,沈窗早已傻了,他伸出带血的左手,把她紧紧拉住,他的血流下来,掌心湿滑,他便分开五指,紧扣住她的手指。
纤细的手指染上血红,仍僵直地不回握他。
“再放开试试。”傅璋咬牙道。
沈窗立刻收紧五指与他交握。
沈窗是怕自己拉着傅璋妨碍他,不想他即便拉着一个僵硬如废物般的累赘,仍旧在敌军中来去自如。
他将她护在身侧,手中剑来来回回,近身的都过不了两招便被他斩杀。
如果不是她方才自作主张松手,他不会受伤。
后方龙武军很快到了面前,残军陷入包围,再无抵抗之力。
傅璋这才放开沈窗。
手上的血顺着沈窗的指节,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没了温热的手掌,寒风一吹,手上的血冷得发寒。
龙武军士兵目不斜视经过她,卫子犀跑到前头,眉头紧蹙,关切了他的伤。
傅璋一直背对着她,沈窗都不知道他伤到了哪里,到底有多重。
只是卫子犀近处查看后,转回头来深深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