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不致死,只是要尽快用药。
大夫只带了常用的药,给沈窗写下药方,得她自己去药房买药。
既然已经决定要救,便没有半途而废之理,沈窗再次出门抓药。
抓药倒是畅通无阻,沈窗很快回来了。
沈窗出入王府两次,熬药一个时辰,终于喂赵玉颐喝下药时,日头都西沉了。
沈窗喂赵玉颐喝了药,便去了府门,她打算一见到傅璋便把这件事告诉他。
天色黑尽了,侍卫点上灯笼,圈出檐下一方光亮处,那之外是一派漆黑。
傅璋的马蹄突破黑暗而来,马儿在门下急停,傅璋不等马蹄落地便跃下马背。
沈窗还是第一次见人马技如此娴熟。
他的战马深墨色,在黑暗里泛着油亮的光,锃亮的皮毛下,是优美起伏的腱子肉,这样的战马,若主人不够魁梧,当会被衬得矮小。
但傅璋没有,他体态匀称,坐于马上时长身玉立,跳下马来,不比在马上低,且他神态冷肃,带着积年而成的将帅之威,望之比战马更令人生畏。
沈窗看得呆了一瞬,傅璋已走到门下。他的眼神从她身上一掠而过,径直往里头走去。
沈窗刚要追上去开口说话,府门外又有哒哒马蹄响起。
沈窗看去,是慢了傅璋一些的卫子犀。
卫子犀下了马,倒是细细看了她几眼。
沈窗目不斜视,等他走过了才跟上去。
傅卫二人前后脚踏入了书房。
封彻也跟了进去,得了傅璋的令,将门关好,其余侍卫守在门口三丈以外。
沈窗不得进入,连磨墨也不需要她。
沈窗便在外面等候。
寒风偶尔牵动她的衣袍和发丝,昏黄灯光下,她的身影单薄而萧条,比一旁的枯枝更纤细。
书房里的人影似是走到窗边看了她一会儿,但没有传出一句话。
深夜,房门终于打开。
傅璋率先走出,经过她时说:“很晚了,下去。”
沈窗便行礼离开了。
回到房里,沈窗坐在赵玉颐床边发了许久的呆。
她今日太累了,走了许多的路,又在寒风里等了傅璋大半夜,连带着精神也有些不济。
困乏袭来,沈窗便上床睡了。
第二日醒来,天已大亮,沈窗赶到正殿,傅璋早已出府。
傅璋没有留下话,沈窗便回房照顾赵玉颐。
赵玉颐醒来了,沈窗熬好药给她喝。
赵玉颐脸色苍白若雪,却扯出个笑:“你果真舍不得我死。”
沈窗没堵她,而是默默点头。
赵玉颐虚弱不堪,靠着枕头看沈窗。
今日的沈窗不太一样。
赵玉颐看了一会儿,忽然慨叹:“当真是美啊。”
沈窗转眸看她。
“你这样的美人,落在傅璋手里,着实是浪费了。”赵玉颐看着她的手,“要是你跟的是傅钺,有的是人伺候你。”
陈襄也提到过傅钺,沈窗后来才知道傅钺是傅璋的长兄,当今政王,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是什么样的人。
沈窗顺着赵玉颐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心,上头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指根处起了薄茧子。
想来她也没做什么重活,不过是端水提篮罢了,是她的手太娇嫩了。
沈窗道:“凭我这双手过活,我很踏实。”
赵玉颐却笑了,她知道沈窗今日哪里不对了,她眉目间少了端庄淡然,多了些愁绪,恰如思春愁春的怨女,别提多勾人了。
赵玉颐笑了这一下,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沈窗给她拍背也不见好。赵玉颐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咳完了,赵玉颐靠回枕上,望着沈窗:“从前我病时,母后总衣不解带照顾我,给我准备爱吃的果子。”
沈窗不搭话。
赵玉颐:“上京城里有一家果坊,店家做的果脯比尚食局的还好吃,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沈窗:“赵姑娘,我不可能去给你买的。”
赵玉颐惨然一笑,两行清泪缓缓滑下来:“我大概快死了,连尝一尝母后带来的味道都不行了。”
沈窗眉头动了动。
“别想那些,你不会死,大夫说能治。”
赵玉颐还是默默流泪。
沈窗叹气:“再说我也没钱了。”
沈窗前些日子领的那些薪俸,都拿去给赵玉颐买药了。
赵玉颐摸出一块雕饰精美的玉环,吸了吸鼻子:“我要蜂糖蜜枣,琥珀核桃。”
沈窗哑然。赵玉颐又咳了起来,咳得眼眶绯红。
沈窗便答应了。
她从柜中拿出腰牌,佩戴好便出了门。
沈窗不打算为赵玉颐俭省,她拿着那玉环,换了她要的两样便回来了。
赵玉颐也不在乎,安心享用久违的果脯。
她又吃得哭出来,沈窗看不下去,去了膳房给她熬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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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赵玉颐的病总不见好,她有时夜里咳得肺腑都要呕出来了。
看着她咳完奄奄一息的样子,沈窗很不忍心。
赵玉颐却说:“无碍。大不了咳死。”
沈窗无奈:“上次我病了,你照顾过我,我会完完整整还你的。”
赵玉颐看了她许久,沈窗没注意到她复杂的眼神,取了腰牌,再次出府去请大夫了。
循着几日前走过的路线,沈窗很快找到了那医馆。
大夫见是她,很是殷勤。
沈窗没有钱,有些局促地说要赊账。
大夫略有讶异,仍是欣然应下。
沈窗在外等候,大夫朝后头学徒吩咐了话才走出来。
一路回了王府,医治,开药,都很顺利。
沈窗送走大夫,拿了药方又要去药房赊药。
赵玉颐忽然叫住她。
赵玉颐的脸隐在幽暗里,伸出手来递给她一张纸。
“我体弱,这是我常吃的养生药方,你帮我再买些。”
赵玉颐声音虚弱,拿着药方和一枚耳坠的手苍白细瘦,轻微颤抖着,仿佛这一张纸一枚耳坠都拿不起。
相比于初来时,她确实瘦了许多。
沈窗便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沈窗展开那药方看了,都是些常见的药名。
沈窗快速出府直奔药房。
沈窗径直走到柜前,抬首欲言,见那掌柜神情僵硬,看向她身后。
身后有人走来。
“沈窗。”来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沈窗周身一寒,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