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话语冷硬,还是那个傅璋。
沈窗依言退出。
没多久,早膳也送来了,竟是春回。
不过侍卫没让她进院门。
春回远远看见沈窗站在门外,侍卫将食盒放在她的手里,恨得鼻子都冒烟了。
沈窗没多看她一眼,里头傅璋传膳,她便推门进去了。
沈窗摆好饭菜又走出门外。
傅璋独自一人吃完,走出来时深深看了她一眼。
傅璋没有吩咐,径直出门了。
沈窗进去收拾碗盘,将盘中剩下的饭菜细细记在了脑子里。
今日傅璋没说让她不必等候,沈窗便在这院里呆着,她不敢进卧房,便在外头吸了大半日寒风。
天快黑时,傅璋才回来。
沈窗看了看时辰,差院里侍卫打水。
侍卫没动,恰好封彻在,朝那手下示意,他才去了。
封彻站了片刻好心解释:“往日没这事项,他们不习惯,今后我会告诉他们,你的话便是我的话。”
封彻说话时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仿佛不在意她的反应。
沈窗顿了片刻,还是朝封彻道谢。
热水打来,沈窗将水送到傅璋面前。傅璋也疑惑,沈窗解释是给他净手的。
傅璋没有抗拒,双手伸进了水里。
他平日驾马来去,手背常冻得发红,此时热水一泡,很快暖和起来。
傅璋不由得多看了沈窗一眼。
傅璋脸色和缓,应该挺满意的,沈窗在心里雀跃了一阵,守着他洗完手,送去帕子擦干手,便端着盆退了出去。
往后几日,沈窗日日守在门外,傅璋起时她已经在了,傅璋回来时,她仍在。
不仅如此,在这简单的洗脸净手用饭中,她也做到了尽善尽美。
傅璋早上喜欢用凉些的水洗脸,傍晚回府喜欢用温暖适度的水净手,他用饭的喜好也被她看了出来,换着花样让膳房做他爱吃的菜。
傅璋戎马惯了,有的时候连着半月不洗脸也有过,这些习惯,他手下的人不知道,甚至连他自己也不在意。
对沈窗如此细致周到的服侍,他觉得确实舒心。
大半月后,沈窗察觉到傅璋对她的存在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不会时常多看她几眼,但会记住她的存在。
随之而来的,是府里的人对她也更加信服了。
不仅侍卫对她言听计从,那些丫鬟表面上不说,实际上也对她的话响应更快了。
与之相对的,春回的日子也更加不好过。孟蝶告诉她,春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沈窗凭着自己的细致周到,觉得已经掌握了筹码,她想着有朝一日搬出赵玉颐的房间,脱离被献降而来的身份,成为一个得力的侍女。
沈窗正盘算着何时有契机对傅璋提起,这日傅璋早起洗漱过后,没有独自出府。
傅璋走到门边,对沈窗说:“去用饭,本王在府门等你。”
这是又要带她出府了。
沈窗快速吃了早饭,小跑着走到府门,出门前停了一下,端正了姿态,缓步走出门。
上马车时,傅璋没有拉她,是侍卫搬来矮梯,她拾级而上,轻松上了马车。
傅璋没说去哪里,沈窗也不问。
傅璋又带她出了城,沈窗闻到属于城外流民的味道,心房不由自主揪紧。
她尽力维持平常,面色的苍白难掩。
傅璋见了,问她可是不舒服。
沈窗摇头,但面色没有好多少。
傅璋便说:“上次你不是叫我救他们吗?”
沈窗看向傅璋。
“我觉得是个好主意,近来你做得好,今日我便遂了你的意。”
沈窗恍惚在傅璋的眼眸里看到了笑意。
马车停了,外头的嘈杂声一浪高似一浪。
傅璋率先走了出去,沈窗紧随其后。
马车停在城门下,门外是乌泱泱望不见边际的流民队伍,城门左右两边,沿着城墙下布设了一连串的棚子。
是十来个粥棚。
傅璋站在车辕上,沈窗垂首侍立在侧。
傅璋没说多余的废话,径直下令施粥,粥棚起锅,一勺勺热粥从锅里舀出,装入了流民们的碗里。
沈窗左右张望,那锅里的粥虽然不算稠,但只这一勺,足以让一个濒临饿死的人再撑上一两日。
流民队伍沸反盈天,全在龙武军镇压下有条不紊。
傅璋立在前头,身形高大得仿佛寺庙里彩塑的菩萨。
此刻他确乎是菩萨,虽然他在龙武军重重护卫之下,仍有流民远远朝他下跪叩首。
傅璋不为所动,转身看着沈窗,“此处杂乱,去城墙上看看。”
傅璋带着沈窗走上城墙,走到至高处,千里沃野尽收眼底。
流民的队伍很长,在这城墙上看来却渺小如涓流。
可沈窗知道,那是怎样可贵而痛苦的生命,他们命如草芥,却拥有撼天动地的力量。
今日的这碗粥,或许能挽救一名失去母亲的婴孩,能拯救一位长不大的孩童,能让一位耄耋老者再撑几日,能给一名女子坚守节操的希望。
沈窗望着城墙下,侧身走了一步,弯下双膝朝着傅璋下跪叩首。
傅璋收回远望的目光,看着沈窗的动作。
他负手而立,高高在上,垂目而视。
沈窗叩首三次,最后伏在地上说:“谢二爷。”
她还是只说出个谢字,但她下跪叩首,姿态很低,傅璋比上次满意,开口让她起身。
沈窗缓缓起身,她没有刻意隐藏,傅璋略显意气的眼眸忽然怔住了。
沈窗已泪流满面。
见傅璋看见自己失态,沈窗忙道见谅。
“怎么哭了?”傅璋眉头微皱,神情暗含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