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沈窗轻轻掀开车帘,走进了车里,车内不算宽敞,沈窗寻了个位置坐下了。
马车开动,不算摇晃,沈窗却觉晕乎,紧紧抓着坐沿,眼睛也不知往哪里放。
傅璋一言不发,一支手指挑着窗帘看着外头。
沈窗却觉车内莫名窒闷,傅璋太高大,便是不说话,不看她,存在感也异常强烈,何况车内狭窄,他们相对而坐,傅璋双腿支开,她的双膝几乎到了他两腿之间。
沈窗极力后退,后背全贴在了车壁上,膝盖还是难免与傅璋的衣袍相碰。
过了许久,傅璋也没说话,沈窗才渐渐松活下来。
垂着头看傅璋的衣衫,眼下正是严冬,他却穿着薄薄秋衫,与其他王公贵族不同,他的衣袍利落,袍角开叉,腰身紧束,蹀躞带上挂饰简朴,除了一枚玉琮,便只有一把短匕。
再往上,他的肩膀宽阔,愈发显得腰身紧窄,衣领整洁严实,抬起的那只手修长,手指上的薄茧清晰可见。
沈窗正看得出神,车驾忽然剧烈颠簸,沈窗往前倾倒,猛地撞向了近处的肩膀。
傅璋动作极快,双手钳住了她的肩头。
沈窗立刻直起来。
傅璋松开她,扬声问:“何事?”
“有人滚了大石在车轮下,人跑了,已着人去追了。”项岂在外头回话。
沈窗惊魂未定,傅璋却习以为常,下令继续行进。
行了片刻,傅璋主动开口说话:“不过是些宵小之辈,奈何本王不得。”
沈窗点了点头。
傅璋没再开口,仍旧掀开车帘,从侧边往外看。
马车一路行到城外,路上还算顺利。
出了城,外头嘈杂了许多,沈窗也想透过车窗往外看,刚碰到帘子,傅璋按住了她的手腕,沈窗手臂发麻,一动不敢动。
“外头危险。”傅璋制止了她便收回手。
马车行过之处,嘈杂好似总会平静些,而那些呼喊在远处,蒙着一层层雾气,听不清喊些什么。
彻底走出人群了,又行了一段颠簸的路,外头终于安静了,傅璋率先出了马车。
沈窗紧随其后。
见到外头光景,沈窗僵在了原地。
傅璋带她来的地方,并非无人的山野,而是龙武军驻地。
面前戈矛林立,而戈矛之下是密密麻麻的黑甲兵士。
傅璋已经走下马车,跨上了一旁的墨色战马,他直立马上,轻夹马腹,朝面前无际的军队走去。
沈窗想到先前赵玉颐说过的,傅璋常当着龙武军的面杀女人,她不敢想傅璋带她来此地是何意。
沈窗强自镇定,先坐下了,然后探出双腿,接着跳下车辕。
傅璋的马走得不快,他并不赶着去前方高台。
他绕着校场缓行,坐在马上,审视着近处每一个兵士。
傅璋的目光锐利如鹰,林立的士兵直视前方,不因他的打量而有丝毫动容。
沈窗想跟上傅璋的步伐,被项岂拦住了,说她在一旁等着即可。
沈窗便站在马车下望着傅璋,看着他自这后方缓缓走过偌大的校场,走到队列的最前方。
到了最前头,傅璋下了马,仍旧没有淹没在人群里,他走了几步,缓缓登上高台。
在那远处,有人一声令下,数万人的队伍同时举起长矛,朝天刺去,又同时落回地上。
连着三次,威武的呼喝震天,地上扬起尘土漫天。
沈窗心中涌出复杂的情绪,她被他们的喊声感染,觉得自己也可成为一名威兮武兮的将士,攻可开疆拓土,守可保家卫国。
可她自己又是如此渺小,她是个女子,生在如此乱世,便是安身立命也难,莫说保家卫国了,她连家也没了,而这个国,也将她看做可有可无的存在。
沈窗心情复杂,恰好前头傅璋开口说话,是嘉奖兵士,鼓舞人心的话语。
傅璋最后说到:“越明年,征南楚,平北蛮,必让诸君建功立业,封侯拜相,富贵还乡。”
说到封侯拜相,富贵还乡,群情激昂起来,众人手持戈矛,单膝跪拜,大呼将军万岁。
数万黑衣将士同步下跪,无有迟滞者。
这是一支令行禁止,战意凶猛的军队。
沈窗自这侧后方,透过千万戈矛看向高台上的男人。
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挺拔的身影立在高台,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臣服者。
他是这一支龙武军的领袖,而据说他才不到二十二岁。
沈窗不由得想,到底是何种心性和心智能带出这样一支军队,而他领着他们所向披靡时,胸中到底是何种情怀。
傅璋阅兵结束后,进了营房与将领议事。
沈窗进了马车等候。
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沉了一下,傅璋掀开了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