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野神色淡漠,凝着亲弟语调冷淡,
“当日你嫂子就是想跟你说了。”
“前一日因着隔墙有耳,因而才诱导着跟家里吵了一架,让官差回去复命之时,能让圣上对我们萧家放下些许戒心。”
“不过……没有人愿意听她一言。”
脑中骤然闪过刚才独自出门的那道背影,萧云野绷了绷下颚,喉咙重重滑动。
听完兄长所言,萧朗哽着脖子说不出话来,所以,此前那女人说出那些话来,不过就是激他,让圣上放下戒心。
萧朗胸膛剧烈起伏,垂在身侧的手死死的攥紧,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莫妙娘心疼的重新贴握住他的手,温声道,
“夫君,既已过去,便别记在心上,你那般作为,也算是为萧家达到目的。”
“日后我们更要警惕周身,莫要让人咬住口舌才是。”
萧家本就如履薄冰,谁知上面的探子何时会再来,这日子还是得绷紧了过。
萧朗垂着脸,嗓音嘶哑,
“兄长,我想不明白,我萧家……祖父,父亲,几位叔叔伯伯,还有小姨,哪个不是为国捐躯,死在战场上,圣上如何该疑心我萧家。”
“怎么该疑心我宸阳王府!”
他赤红着眼抬头望着兄长,嘶吼道,
“难不成就因为这一个姓氏!就因为我们身上留着跟圣上相近的血吗?”
“这就够了。”
萧老夫人浑浊的眼底满是悲痛。
“萧家别无二心,更架不住内忧外患,新帝根基不稳,疑心重重,萧家早晚有这一劫,因而到了你们这一辈,再没要求过你们上战场立战功。”
她满眼愧疚的望着孙儿残破的腿,哀叹道,
“不过因着你大哥要继承爵位,从小便教他识文断字,习武弄墨,不过就是想维持住整个王府罢了。”
谁知她孙儿的能文识武,竟害得他如此。
萧老夫人闭了闭眼,转而看着萧朗跟萧寄云,
“从小到大,祖母可要求你跟寄云识文断字还是武抢弄棒了?”
这两个孩子,完全是放养着长到现在,因而真是一点心眼都不长,本是求个长久安乐,谁知如何也逃不过。
萧朗难堪的闭了闭眼,府中从未要求过他什么,从出生到现在,他活得肆意,不愁半分。
“祖母,孙儿惭愧。”
萧朗嗓音早已哽咽,不知如何是好。
萧老夫人抬手重重拍了拍孙儿弯下的腰杆,沉声道,
“朗儿,以后切莫再冲动任性,这个家,需要你们担着。”
“此前之事,都莫要再说了,也怪祖母,将你养成了这样一个莽撞没心眼的模样。”
萧朗怎么会怪到祖母头上,此前的日子,他过得快乐恣意,都是因着有大哥在前,现下兄长如此,他还这样任性,实在蠢透了。
“好了,明日还要早起,就不多说了,明日跟你长嫂道歉,日后好好相处。”
骤然听见祖母说起孟桑榆,萧朗整张脸都不自在,憋着口气不说话,高大的身躯直直的僵硬着杵在原地。
许氏一巴掌打在儿子的背上,深吸了口气推着人走,
“别这样没出息,与你长嫂说开,日后多听听她的话,莫要再冲动行事。”
萧朗被推着往外走,闷闷的含糊应了一声。
一家人出来之后,看见月光倾泄之下,铺散在院子的地中那道纤细的身影上,心境早已不同。
萧老夫人语调慈爱的冲着那道俏丽的身影喊,
“桑榆,夜黑了,先歇息,明日再弄吧。”
孟桑榆听见声音直起身回头,看见萧家人已经走了出来,看来事情已经说完了,她听力不错,听了些许,不过没怎么放在心上,现下听老夫人喊,乖巧的应了一声,拎着锄头离开地里。
萧朗望着走近的人,胸膛起伏着几欲开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一家人各自洗漱之后都回屋休息去了。
孟桑榆也睡上了自己刚弄好的床,刚躺在床上,轻轻呼了口气,便听见厢房之内,男人有些微哑的嗓音透着破旧的木板墙面穿透而来。
“夫人,今日并非有意让夫人回避。”
“不过二弟鲁莽,平日多有得罪,冒犯了夫人,今日是将原由说与他听,好让他反思再给夫人赔罪,日后切莫再犯。”
孟桑榆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更何况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一个外人回避是应该的,她没放在心上。
这么想着,孟桑榆也这么说了,
“夫君不必多言,桑榆知道。”
“我们虽有夫妻之名,却未有夫妻之实,有些事,桑榆自该回避才是。”
此言一出,无尽的沉默蔓延,孟桑榆没听到厢房之内的回复,便轻轻打了个呵欠,合上眼睑缓缓睡去。
屋内,萧云野空寂的眸子凝着昏暗幽深的房梁,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空荡的裤腿,触不到似乎已经萎缩的肌肉,生生压住了冲动之下欲要吐出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