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你这个毒妇欺上瞒下,害得我兄长被蒙在鼓里娶了你,怎会被流放至此!萧家上上下下皆被你害,你竟说不是你害的!”
孟桑榆提了提脖子,哼了一声冷嗤道,
“萧家不是杀敌功臣,皆为良将?我一个小女子能耐你们如何,认错就认错了,我非相府千金,又非什么大事!”
她说完之后满脸的不耐烦瞪着萧家人,一副如刚流放之时的蠢态百出模样,
“我还没说分明就是你们萧家自己野心勃勃,所以才让圣上震怒,牵连了我呢!你们这倒是怪罪起我来了,呸!”
“你胡说!”
萧朗眼睛都瞪红了,恨不得生啃了这不要脸的毒妇,
“圣上如何会震怒于我萧家,萧家皆是忠良,加封赏赐一样不少,就是萧家被安上通敌叛国应灭九族的罪名,圣上不过遣散宸阳王府,留了兄长一命,流放三千里,已仁至义尽,你这个毒妇休要推卸责任!”
身边的萧寄云也跟着兄长瞪着孟桑榆,龇牙咧嘴的应和,
“就是你的错!”
孟桑榆眼底闪过一丝讽刺,诛灭九族?那皇帝自己都在萧家九族之内,怎会如此做,这萧二弟还真是……蠢得有些天真可爱。
压下思绪,孟桑榆无赖般的双手抱胸,盯着萧家人,
“与我何干,与圣上何干,圣上英明,本就是你们宸阳王府心不正身不直才遭此劫难,萧家活该偏生还牵连与我。”
莫妙娘望着眼前仿佛全然陌生的孟氏,掩下神色,或许说……也不是全然陌生,刚刚流放之际,孟氏便就是如此德行,她竟天真的以为这人想通了,变好了,没想到竟是只穿了张人皮罢了。
孟桑榆看着皆瞪着她的一家人,抱着手就回了堂屋,还大言不惭咧咧嘴道,
“萧云野就是好了,也是要残一辈子的,还要让我一辈子跟他守活寡,你们萧家真是想得美!”
瞧着她的背影,萧家人深深吸了口气,莫妙娘有些无力的拦着夫君,垂眼就看着小闺女抱着她爹爹的腿生怕她爹爹伤了伯娘的模样,眼底有些不忍,闺女被这样一个人哄骗。
许氏重重叹了口气,
“造孽!我萧家真是遭了什么孽,娶了这样一个丧门星!”
“云野莫不是再也好不起来了。”
这一声哀叹打碎了萧朗盯着孟桑榆背影的眼底溢满的恨意,嗓音发颤,
“娘,你别听那毒妇瞎说,就是要了我的命,也要治好兄长。”
他深吸一口气,恨恨的抹了把脸,怆然道,
“就是兄长好不了,我顾着他,这西南之地虽条件差些,好好的安身立命一辈子也能过。”
知他在宽慰自己,许氏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哀叹着应了。
孟桑榆独自进了堂屋,眸光落在厢房内,眉眼微垂,几不可察的吐了口气,抬步往屋里走去,堪堪进屋,屋里两人的视线直直的盯着她,沉默窒息蔓延在这逼仄的厢房中。
孟桑榆面无表情的缓步走过去,站在萧云野床边,思绪复杂的盯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萧云野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就这么耷拉着眼皮跟孟桑榆对视,似乎对孟桑榆说的那些话毫无反应。
“祖母,你先离开,孙儿想跟夫人说些话。”
老夫人瞧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孙儿,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深深叹了口气,
“好生说话,莫要动气。”
叮嘱完孙儿之后,老夫人近乎佝偻着身体转身离开,还在门口拦住了想进门找麻烦的萧朗,给了这不甚相熟的夫妻一点独处的时间。
孟桑榆垂眼望着萧云野,等着他说话,这人似乎对于她刚刚刻意说的他的腿治好无望没什么感觉,就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报任何希望一般,明明平日他面对萧家人的时候从未如此。
“夫人可还舒心?”
这人嗓音嘶哑,说出的话也与孟桑榆预料的完全不同,语调里没有起伏,更没有责怪,过于稀疏平常。
“数日郁结于心的仇怨皆吐了出来,自然是舒心的。”
孟桑榆同样耷拉着眼皮瞎扯。
“那便好。”
听着萧云野说的话,又看着这人满身枯黄似要随时凋零的模样,孟桑榆凝着眉,从这人醒来之后她就觉得有些割裂,竟一点都没有一个面临残疾的人该有的那些负面情绪。
自我厌弃,自我封闭,暴戾自残,折磨家人,情绪化都没有,甚至面对萧家人的时候,通常还是反过来宽慰家人的那一个,还是最坚定相信自己能重新站起来的人,意志坚定到常人难以比拟。
现在……孟桑榆深吸一口气,深深的盯着床上的人,作为一个本来最应该有情绪的人,他表现得太过完美了,可偏偏,对于她刚才那些残忍的话,他还是如此波澜不惊,就是问题所在。
莫名心尖一梗,难得起了些恻隐之心,孟桑榆张了张嘴,眸光凝着男人嗓音压得极低,
“夫君,明日进城,我去添置些物件,等回来之后,给你带些好吃的,领你上屋外看看?”
这昏暗不见天日的厢房,不是病人能待的。
萧云野抬眼,视线落在孟桑榆乌黑的眸色中,幽深的墨眸微动,仍旧是那副模样,还轻轻扯了扯唇角,应了一声,
“难为夫人有心,为夫岂能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