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盘上盖着红布,整体扁平,只余盘中拱起的一小块圆珠状,不知是何物。慧能走到王身前,一只手伸进红布,正在温知艺瞪大眼睛观察时,王座顶上的白纱缓缓落下,将二人的视线隔绝在外。
整座王殿只剩下西蕃王的咳嗽声,侍女轻拍着王的后背,咳嗽声渐小……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温知艺侧过头,用眼神示意坐在另一桌的谢卿宴,后者从纱帘上收回视线,对着她暗暗摇了摇头。他从未听说过西蕃的王有什么疾病,相反,出使前圣人曾嘱咐过他,西蕃王武力高强,不容小觑。
如今看这副样子,也不知圣人的消息是从何处得来的,为何如此与事实不符。谢卿宴眯着眼浅啜一口茶水,不时观察着王殿,此时殿中其余侍女依旧一脸平静地站着,似是早已习以为常。
片刻后,王渐渐平复呼吸,身侧的侍女将纱帘挽好,随即低着头站在王座两侧,一如方才。
温知艺心中啧地一声,她与谢卿宴坐在堂下,与王座本就有一段距离,再加上殿中成百上千跳动着的灯烛,晃得人无法睁开眼睛,所以无论王座前那层白纱落不落下,她二人都看不清西蕃王的长相。
似是看出温知艺心中疑虑,王咳嗽几声后开口解释道:“前几年一位中原来的天师曾替西蕃算过一卦,他声称无论西蕃的王是谁,只要暴露在人前,西蕃必定有灭国之灾。”
这天师净会忽悠人……露面就有无妄之灾,这种歪理西蕃的王竟也相信,温知艺二人有些哭笑不得,她现下倒想会一会那位王口中所说的“中原来的天师”。
短短一个时辰的洗尘宴,王座上的纱帘落了好几次,也不知高堂上那位究竟得的什么病,如此见不得人。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浓香,温知艺轻轻嗅了嗅,下一瞬呛得她连声咳嗽,谢卿宴轻拍她的后背,有些无奈。
谢卿宴面色虽平常,眸中却冷意渐起。想来这位西蕃王应当是丹药不离身,这股浓香他曾闻到过,在那座宅子中。莫非……王口中的天师就是那人?
出神间,慧能已将二人送到王殿外,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离去,神色不明。
车身微微摇晃,温知艺坐在车内沉默片刻,只见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蓦地对上谢卿宴的视线,他不知看了她多久,眸中含笑。
这人近日的确很反常……温知艺哽了一瞬,顿时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她默默移开视线,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谢卿宴并未给她喘息的机会,只听他开口道:“今夜要不要再去一次?”
去哪儿?温知艺愣怔地看着他,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没等她疑惑多久,很快便明白谢卿宴的想法。
亥时,二更天。
西蕃明面上虽无宵禁,却规定日落后仅能在“东市”徘徊,主城区内人影稀疏。不多时,街巷住户皆门窗紧闭,只余檐下灯笼晃动,光影中几只飞虫扑腾,天边亮光一闪,将雨未雨。
墙边两道黑影闪过,朝着王宫所在的方向奔去,动作敏捷,不时左右环顾躲过巡兵,在灯影照不到的角落,二人身影相贴。
他们明明是正派,为何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温知艺扯下面罩,面上略有些疑惑不解,身侧少年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莫要露出面容,他轻声道:“天师忽悠西蕃王定是别有目的,我怀疑王的隐疾便是天师弄出来的。”
所以就带着她夜闯王宫,一睹天师真容?温知艺睁大眼睛,歪着头看着谢卿宴,后者用力点了点头。
墙外巡兵刚走,二人结束眼神交流,谢卿宴单手搂着温知艺轻身一跃,二人越过高墙远去,只余下黑衣一角,在夜色中毫不起眼。
不远处楼阁上,来人头戴傩面,满身墨色,衣摆金绣祥龙,衬得单薄的肩胛愈发清瘦。看着二人远去的方向,他堪堪收回视线,转身离开时却留下一句话,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柔。
“拦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