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脑不清醒当如何?”温知艺一时嘴快,脱口而出。话落,她瞥了一眼坐在身侧的谢卿宴,后者微微抬头看她,瞪大的眼中饱含震惊,半晌未开口辩解。她抿了抿唇默默移开视线。
她好像也没说错罢?这人从今日一早便奇奇怪怪的,看向她时脸上红晕渐起,这不正是染上风寒发起高热的症状么,莫非耽搁太久脑子烧坏了?
不待她想明白,谢卿宴早已起身将她与医师送出厢房,木门在身后“啪”一声,蓦地关上,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空中:“我休息一夜便可,明日一早启程罢。”奇怪的人,今日谢卿宴怎的如此反常。
夜里,温知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眠。她如何也想不通,二人明明昨夜还一起救下那群被拐卖至沙洲的少女,今日清晨回到客栈后,这人就开始闭门谢客……就连,就连表姐和周大人说的话也是奇奇怪怪的。
她平躺在被褥上,睁眼看着帐顶,慢慢陷入沉睡。
*
次日,辰时。
沙洲处处黄沙漫天,城中行人皆面戴薄纱,头巾环绕至脖颈。此时天光微亮,夜风仍未消散,带着薄薄的雾霜,寒气逼人,看不清远处景色。
因着今日众人需得穿越万里黄沙,温知艺亦是一幅胡人打扮,金丝绸缎围成头巾,顺势将口鼻捂住,防止风沙侵入,只余下一双灵动眉眼,视线不时掠过队伍最前方,那处旌旗飘扬,红衣盔甲隐约可见。
谢卿宴在躲着她。
温知艺心中笃定,这是她思考一夜后突然想明白的事,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人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寻思着自己好似并未对他做过什么坏事。莫非……莫非在楼阁那夜,她说他当小倌过于自然了么?
“看起来也不似如此小肚鸡肠的人啊……”温知艺揉了揉脸颊,眯着眼睛有些懊恼,语气带着几分不解。她还是跟上去问清楚罢,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若是他真的生了气,自己还是好好解释一番。
另一处,队伍最前方,谢卿宴抬手扬鞭,在黄沙中策马飞驰,替众人开路,即便眼前不过是一片平稳的沙地,并不会有任何危险,他依旧目视前方,眼神凌厉,执行着护送温使臣前往西蕃的任务。
风沙迷眼,令人有些难以睁开眼睛,谢卿宴眯了眯眼强忍不适。昨夜高热未退,平日里即便是寒冬亦能冷水沐浴的自己,这一次不知为何竟轻易染上了风寒。比起拖着病体赶路,他更怕面对温知艺。
自年初他行了加冠礼后,太后一直操心着自己的婚事。京中权贵郎君们不乏年纪轻轻,府中通房便纳了不少的人,他对如此“不忠”之事一向心生鄙夷,因此到了双十之年仍是孤身一人。
说来也怪,宫宴过后太后总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提起温知艺,可他当时疲于公务,并未上心。直至圣人那日问他,为何定要让温知艺与他一同出使西蕃,他愣怔片刻不知如何回答,只低声说了句“臣与她配合默契”。
究竟是因为默契,还是自己的私心在作祟?谢卿宴摊开手掌压制着胸膛,手中心跳一阵比一阵猛烈。他好歹也比她年长几岁,何为友谊,何为欢喜,他还是明白的。
感受着掌心下剧烈的跳动,谢卿宴耳根子慢慢变红,喉结滚动一瞬,压抑着内心的振奋。他并非刻意躲着她,而是他想在弄清楚自己心意之前,不能贸然打扰她。而他此刻想见到温知艺的念头异常强烈!
出神间,谢卿宴抓着马绳的手蓦地朝后一拉,马头一翘停在沙地上,正要掉头回去,却听身后一声女音传来,来人嗓音温软轻灵,带着几分笑意,让他听后心头蓦地一热。
“谢大人这是躲着我了?”
趁着谢卿宴愣怔的功夫,温知艺快马跟上,脸上扬起明艳的笑意,看向他的眼眸中格外莹亮。半晌不见他回应,她歪着头继续道:“你这两日是怎的了,为何不像往常那般走在我身边?”
三两步之外,谢卿宴嘴角一勾,对着她扬眉笑道:“温小娘子是在担心我么?”
担心不担心的,倒是其次,眼下要弄清楚的是这人究竟为何躲着她。温知艺抿唇不答,眼神朝不远处一瞥,示意谢卿宴跟上。
见状,谢卿宴低头轻笑一声,转身便跟了上去。他也不明白她要做什么,横竖跟上去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