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那夜在清澜河中,二人紧紧相贴……温知艺皱着鼻子甩了甩头,将不合时宜的想法抛掷脑后。
“温大人罢职已有两日,何时回归刑部?”谢卿宴见好就收,方才握着温知艺腕部的手掌此时收回背在身后,少年身量极高,负手而立,看到温知艺转身便加深了笑容,眼中逐渐亮起点点星光。
回归刑部?温知艺听闻,面上逐渐展露出疑惑的神色,刑部司郎中不是谢卿宴为了出狱,给她安排的假身份么?又何来罢职一说。
见状,谢卿宴侧头轻笑,视线抛向温知艺身侧,即便眸中笑意盈盈,却不夹杂着一丝对她的嘲弄,只见他将视线移回温知艺脸上,打量一瞬开口道。
“温大人这副打扮正好,省去了伪装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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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人夜色下,醉心酒香中。
温知艺亦步亦趋地走在谢卿宴身侧,二人身后则是秋兰与几名太傅府家仆,此情此景若是旁人则定会认为,又是哪家的小娘子小郎君结伴出游。
她有些懊恼,自己本就在等着谢卿宴的解释,谁知此人一句“刑部司郎中一职本就是在下安排给温小娘子的,无论发生何事,你始终是朝中重臣”,她便又被谢卿宴忽悠来查案了。
“谢大人……”此话一出,她便察觉到头顶一道灼热的视线,随即改口道,“长兄,这宜春酒真会在此处么?”
方才,谢卿宴称长公主去岁令人酿造的宜春酒,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全部变成了桃花酒,于是便在宫中发火,若非太后拦着,以长公主的性子此事必定早已传遍全京城。正巧太后亲侄儿谢卿宴在刑部任职,便令他暗中彻查此事,务必在宜春宴之前办好。
想到此处,温知艺暗暗抬头看了看谢卿宴,后者此时面色平静,并无一丝大事将临的慌张之感。
谢卿宴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眼珠微微朝着温知艺的方向转动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目视前方,他温声开口道:“这宜春酒的售卖,往年可未有如此大的阵势,而今却处处张贴着‘正宗宜春酒’,且酒香味倒是与宫中特制的颇为相似。”
话音未落,二人站在一座酒庄前,此地酒香浓郁缥缈,隔着几条巷子也能闻见。
温知艺抬眸看着酒庄的牌匾,与别地不同的是,此酒庄并未标出任何与宜春酒有关的字眼,反倒是仅有“丰山酒庄”四字。
视线朝里抛去,牌匾下一排灯笼红艳,烛光映照下酒庄大门金光闪闪,门内却只余几张木桌椅,零星三两人坐在其中饮酒,堂前小厮坐在柜台后昏昏欲睡,整个酒庄内部荒凉无比,似乎与外面嘈杂热闹的街巷隔绝开来。
出神间,只见谢卿宴摊开折扇,迈步拾阶而上,腰间悬挂的白脂玉佩晃荡一瞬,衬得他愈发像京中喜好吃喝玩乐的小郎君。
温知艺并未犹豫便跟了上去,方才还在打瞌睡的小厮见到二人,笑着起身迎上来,躬身行礼后开口,嗓音尖细。
“二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温知艺正要抬腿跨过门槛,听闻此话,退出去抬头又看了一眼头顶的牌匾,写的的确是酒庄,为何听这小厮的语气却像是客栈?
许是因着温知艺的疑惑过于明显,小厮讪讪笑着摸了摸脑袋,幽幽开口:“这儿原本的确是一家酒庄,可上月东家却突然失踪,为了维持生计,小的只好将二楼空厢房腾出来,经营起客栈,真是让二位贵人见笑了。”
谢卿宴轻声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放在柜台上,顺势看了温知艺一眼,随即开口道:“在下与小妹乃凉州人士,此番入京便是为了宜春宴。谁知脚程晚了些,才进城门周围客栈却已住满,酒庄若是能收留两日……”
“二楼客栈还有两间空置的上房,二位请随小的来!”小厮看到谢卿宴掏出的满袋银子,笑着连连点头,伸手接过银袋后,在手中垫了垫,笑意愈发藏不住。
温知艺走在谢卿宴身侧,二人相视一笑,假意说几句家常话,装作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样,他笑着看她说话,眉眼弯了弯。
厅堂内,几人坐在木桌前饮酒,气氛却不似外面那般热闹,反倒是有些异样的沉寂。
温知艺路过其中一人,余光中墨色长袍男子抬头将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碗的瞬间斜眼看着路过的二人,眼神似鹰狼般锐利。
她心中一跳,面上却不露声色,依旧是微微抬头笑着与“长兄”谢卿宴说话,扮作一位初入京城未见世面的小女郎,谢卿宴亦是侧脸低头笑容温和,眸中宠溺之意毫不遮掩。
不远处饮酒的几名男子眼神交换一瞬,腰间露出半截佩刀,刀光凛冽。
令人心惊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