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陈家这次入侵还想要租之前的院子。可是如今进京的人是从前的多倍,莫说那位置不错的小院儿了,便是客栈等极难寻到空房间。
因此母女俩在谢峰的盛情邀请下住到了谢府。
诸人皆是车马劳顿,这宴席便图个实惠,吃饱喝足就算了。
被陆姨强留下来的莫延双终于可以回官署复命,她向几位长辈道别,又定好明日来接陈舒青入宫,就起身退席了。
只是在将将要跨出花厅的时候,她忍不住回眸,正正撞到了洪兴昉满含笑意的眼中。
她放了心,慢慢向外走,很快就有脚步声在后面响起。
洪兴昉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赶上来道:“可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他们明日都要进宫,若不是莫延双心有挂碍,绝不会示意他出门商谈。
莫延双素来是个耿直的人,此时却不免向四处看看,确定并无旁人之后,方才道:“刚才秦夫人所说的宝马……”
洪兴昉心中一甜,知道她这是担心自己,轻声道:“不过一匹马而已,我不在意。”
那宝马之所以给了谢峰,乃是因为谢峰听闻双合县今年的灾情,慨然捐出百两黄金,又许诺会替陈泽成向南方打探,是否可以购得更多的良种。
有了谢峰的支援,双合县的情况又会好转许多。陈泽成心中大定,他知道谢峰虽然身为侯府世子,但因为没有出仕,手中活动的银钱并不多,故而执意要以宝马换百金——反正这匹马也是陈泽成到了双合县后,突发奇想买的。
那一日休沐,他读到了庄子的《南华经》,羡慕列子御风而行的逍遥。可恨全家都没有一个修道的,□□凡躯也只能依靠车马而行。
正好有外地的货商运了从吐谷浑贩来的宝马,陈泽成就用自己的私蓄买了下来。
不成想,还没等到春暖花开,踏青山林,陈泽成就被双合县的灾情绊住了脚。看着养在马厩之中不得畅快奔跑的宝马,陈泽成既心疼它,又心疼自己,更心疼钱:若是没有那么冲动买下这匹昂贵的马,自己手中也能多些银钱赈灾。
现在能把马换成金子,陈泽成别提多高兴了。
以上种种,秦氏自然不会瞒着洪兴昉,可是莫延双在双合县不过呆了两天,自然不能尽知,听到洪兴昉与谢峰的玩笑话,虽然心中知道应是两人嬉闹,总不免有些挂怀。
她道:“殿下刚刚赏赐了我父亲一匹大宛马,你……你若是……”到底有几分羞涩,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洪兴昉哪里忍心让莫延双如此羞窘,立刻将话头拦在自己身上,道:“我正要多在侯爷面前多现现眼,不知是耍棍合适呢,还是射只游隼献给侯爷。”
他一个墨雪卫的副将,与武靖侯并无公事上的牵扯。这样说,自然是要在“未来岳父”的面前刷刷脸了。他为了让莫延双忘掉方才的羞窘,甚至耍宝一般做出舞枪弄棒的动作,终于让莫延双笑了。
她嗔道:“没正形,我看秦夫人说得再对没有了。你啊,真不如谢峰稳重。”
洪兴昉还要再说,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咳咳,多些嫂夫人夸奖啊。”谢峰绷着一张要笑不笑的表情,站在檐廊下看着他们。
“世子别胡说。”莫延双立刻敛容,双手抱拳,朝两人比了比,就如脱兔一样闪了出去。
洪兴昉斜睨一眼谢峰道:“你怎么这么没眼色。”当初谢峰离席去找陈舒青,自己可没有妨碍。席散后秦氏来探望谢峰,还是自己帮他遮掩了一番的。
谢峰无奈道:“师母担心你掉到茅坑里,不然怎么还不回来。”他才不爱看旁人你侬我侬呢,这不是师母之命难违吗。
提到长辈,洪兴昉终于信了几分。两人勾肩搭背往回走。
洪兴昉道:“我看你今日心情不错,表妹说什么了?”前日在双合县城外的时候,谢峰还是一脸怅然,此时面色红润,眉宇间也少了那份思量,倒像是已经放下来心事。
“表妹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难道你们?”洪兴昉自己情场得意,也为兄弟畅想未来。
谢峰露出一个微笑,道:“没有。你还不知道自己表妹的性格啊,就算泰山崩于前,她也先要学生写篇策论来看看。”
洪兴昉抖抖肩膀,甩掉身上刚起的鸡皮疙瘩,道:“那你笑得一脸春/色,好似一只刚刚偷到灯油的奸猾耗子。”
“粗俗!怪不得你后来从军了,这文采看起来也不像是能过乡试的人。”谢峰忍不住想给好友脑袋一下,这都什么破比喻。
洪兴昉可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杀过敌人的,怎么会让他得手,偏了头,道:“那你乐什么?”
谢峰眼睛亮晶晶地道:“我想明白了。她既然想要办学,那我就考个状元回来。学社若是有了我这样拔群的老师,自然一日比一日更好。”
洪兴昉愣了,他似乎明白了一些。
只听谢峰道:“她既然喜欢办学,那我就要成为办学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