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站在一旁的富悦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当谢峰第一次在奏折中写到秦兴昉地身世时,女帝就万分自责。
她以为自己的不作为,不过是让旁人嘲笑燕国有个懦弱的女帝罢了。她没有想到这一举动竟然会助长王太师的气焰,让他一口气杀了洪家一百多人。
一百多人啊。
女帝弯下了腰,扶起了秦兴昉。她在对方愕然的表情中道:“你有何错?为父报仇,忍辱负重,你做的很对。是朕对不起你全家。”
秦兴昉哽咽,“陛下。”
女帝道:“隐姓埋名不是你的错,今日朕便昭告天下。从今以后你便是洪兴昉。”
秦兴昉鼻尖轻蹙,又要下拜。富悦用超出他年纪的敏捷扑上去,一把把他扶住。
秦兴昉不意被宦官架住,而且无论他怎样用力,都脱不开对方的手。
富悦笑眯眯地道:“洪大人还是先听陛下把话说完,别动不动就行礼。”他一动,女帝就又要走下来。
女帝轻轻摇手,让富悦退下,又道:“今日宣你与她们一同觐见,便是想要私下问问,你对自己的将来作何打算。”
“如蒙陛下恩赏,赦罪臣免死,罪臣愿归乡侍奉姑母。”说到“姑母”两字,洪兴昉的声音微微低落。
他已经为洪家上百口报了仇,可是唯一愧对姑母多年的抚养之恩。他这一次北上,洪氏颇多牵挂,对她的身体也有影响。
这让洪兴昉怎么不生愧疚之感?
女帝默默点头,道:“你的姑母也是你的养母。她能够在此危难之中,护你安全实属不易。朕要赐她淑人诰命,以彰其德。”
燕国虽有女主临朝,但普通女性能够获得朝廷的诰命也非常不容易。女帝能下此诏令,于洪氏确是殊荣了。
如此看来,女帝的恩赏确实用心。
四人再次谢恩后离开了浮光殿,远远便看到站在岸边的宣王。
这一次他们几人都朝宣王行了礼便离开了。
陈舒青悄悄道:“我觉得你方才的笑容有些谄媚。”
丘敦雨没好气地道:“你看我想能打得过宣王殿下的吗?”
她笑了,那又怎么样!
陈舒青轻轻侧身,看到富悦朝着宣王走去,那位脸上总是一副风淡云轻的王爷,终于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然后跟着富悦走入了浮光殿。
这一瞬间,陈舒青突然有一种预感,女帝今天之所以这般感性,恐怕已经是对自己的未来有了决断。
等他们走到明园门口,发现院墙已经修的七七八八了。
图珲还甩着膀子抱起散落的石块儿往墙上堆,突然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陈舒青也看向那个方向,却见两匹骏马带着几十名士兵,簇拥着一辆刑车而来。
洪兴昉道:“是谢峰!”
原来是谢峰和仆兰成抓捕了王太师,前来明园复命。
阳光落在谢峰的肩上,闪耀起暖暖的金色。毕竟是刀剑无眼,所以昨日他也穿上了铠甲。
陈舒青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谢峰看到他眼睛先是一亮,突然想起两人在北卢是吵了一架才分开的,顿时面色驼红。
丘敦雨低声笑道:“你猜猜他会向陛下要什么赏赐?”
洪兴昉大事已了,心头十分轻松,也跟着道:“总不会是真想要求取齐国公家的小姐吧?”
谢峰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翻身从马上跃下,道:“别胡说!丘敦小姐身份尊贵,岂是我能得配的?”
这一次为了大局,谢森与齐国公一同演了一场戏。也唯有这样才能让女帝相信,齐国公不曾参与柔莱郡主的图谋。
而丘敦兄妹也不会受到牵连。
丘敦雨不免叹息一声,道:“我伯父这些年来殚精竭虑,只怕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幸而一切尚在陛下掌控之中。”
身为八部贵族之首的丘敦氏,既享受了与皇室代代联姻的优待,也难免会被卷入这一代又一代的皇位之争中。
丘敦正伦的确是用光了所有的努力和运气,才获得了现在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