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女官。”谢森纠正了他的称呼,却不直接回答问题。
李博知道谢森的心中肯定也是万分紧张。他再次拍了拍兄弟的肩膀。
陈舒青站在屋门前,时不时地叮嘱道:“刀子一定要用酒洗过后才能使用。切莫摘下面巾。”
屋内烛火通明,军医的身影在窗纸上来来回回。渐渐地,就有血腥味传了出来。辅助军医的莫延欢端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整整过了一个时辰,就在陈舒青几乎已经耐不住性子的时候,满头大汗的军医才走了出来。谢森和李博也赶快迎了上来,和陈舒青并肩听军医叙说情况。
军医摘下面巾,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已经将骨头上的清除干净了。只是公子醒来后,是否能够正常使用手臂还不清楚。”谢峰的伤口正在右臂旁边的肩胛骨上。
没错,陈舒青所出的主意就是来自神医华佗的妙法:刮骨疗毒。
在这个医疗极端落后的时代,想要靠药物清除附着在伤处的毒素很难。既然没有其他方法,干脆兵行险着。
谢森能够答允这样的疗法,也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听到军医这样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陈舒青道:“可否开些止疼的汤药给他。我想他如果醒来,恐怕难以忍受此痛。”
虽然她穿来的这个朝代与中/国古代对不上,但是按照除了科举以外的事情来看,大燕朝大致处于魏晋南北朝时期。
华佗的麻沸散应该已经失传了,也不知有没有止疼的药。
军医犹豫了一下道:“没有这种药。”他也知道,一旦谢峰醒来,背后的伤口一定十分疼痛。但他更担心的是,这位年轻女官的法子是否顶用。
谢森道:“无妨,你也辛苦了,回去吧。”
军医朝着谢森行礼,却道:“都护,我想留在府里,等待公子醒来,我再离开。”
谢森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提着心,看着月轮从中天慢慢移到天际。东方泛起一抹曙色,莫延欢又惊又喜的声音传来:“少爷,你终于醒了!”
陈舒青抬头看着远方跃出地平线的旭日,慢慢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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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峰实在太虚弱了。他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屋内的人都在屏息凝神地看大夫给他诊治。
那位被李博请来,名为董明的秀水大夫一边震惊地询问军医,一边给谢峰诊脉——这位大夫诊脉的技术却是比军医高出许多。
当他听陈舒青提到“刮骨疗毒”的时候,立刻就拒绝了。医术一事,关乎性命,怎么可以听从一个少女的话呢?
哪怕她是女帝所封的女官也不行啊——实际在很多人看来,陈家在秀水的诸多善事,多半是陈泽成这个家长所为。
甚至有人猜测,陈家是为了投女帝的所好,特意“捏”了陈舒青这么个少女出来,借机邀宠。
如果这话让陈舒青听到,她一定会哈哈大笑,原来古代就有“立人设”一说了。
可惜她并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自己,只觉是“刮骨疗毒”一法太过行险,所以自己才遭到了拒绝。
让董大夫万万没想到的是,“刮骨疗毒”这样不靠谱的治疗法子,竟然被他们实现了。
而且根据脉象来看,谢公子体内那些无法通过汤药排出的毒素已经大大减少了,虽然还有一些残留,但只要好生调养,都能排出去。
“奇哉,奇哉。这陈女官所说法子,竟然真能奏效。”董大夫摇着头,重新写了一个方子,然后拉着军医就去研讨医术了。
莫延欢忙忙地去抓药煎药了。李博朝着谢峰道:“大侄子,你好好养着,叔叔下午再来看你。”他和谢森都守了整整一夜,此时已经眼困身乏,再不休息,恐怕立刻就能站着睡着了。
谢森心里感念李博,可是他素来不善交际,只能朝着对方恳切地点点头。
好在李博和他相交日久,一切尽在不言中,胡乱地拜拜手,终于离开了。
此时,房内只剩下谢森和谢峰两父子。
谢峰终于攒出一点力气道:“父亲,你也累了。咳咳——”话未说完,他就咳嗽了几声,谢森连忙将方才准备好的水给他端过来。
他们父子平时连面都见不上,如今局促在一间房内,都有些慌乱。
谢峰想要伸手去接水杯,伤口立刻被拉动。他的咳嗽声就转为了轻轻的呼通。
谢森道:“你还是躺好。”然后将手中的水杯端到了儿子的嘴边。
谢峰中箭昏迷足有四五日之久,他许久没有喝水了,此时温水入口,只觉五脏六腑都熨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