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望向国子监大门上的匾额，那是西燕开国女帝佛槿的手书，铁画银钩，让人望字便可以遥想她当年铁骑平洛邑的英姿。

其实从东燕开始，夏侯氏的君主们便十分推崇汉学，不仅优待留在北地的读书人，还特意招揽南归的士人——陆太傅算得上是前者的代表人物，而王家父子则是后一种的翘楚。

除此之外，历代夏侯氏都关注兴办学校，推广教化之事。这也是陈舒青能够得到端弘女帝恩旨的原因之一。

几百年的积淀，使得西燕成为了北方最富有华夏文气的国家，和南方的段氏王朝平分秋色。最能代表西燕文化成就的标志之一，就是眼前这座国子监了。

看着宣王如此敬仰的目光，庄大人腹内其他的冷酸言语再难以出口。

陈舒青有点庆幸宣王为自己挡在前面了，这话倒不是不好接，只是对着如此一位长者，若是像她来路上打算的那样硬刚，恐怕场面就不好看了。

反而是宣王这样不愠不火的态度，倒叫庄祭酒难以应对。

陈舒青心中称赞宣王，冷不丁对方却将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只听他对庄大人道：“孤在帝京十余载，很是羡慕那些能够在国子监读书的学子。可惜国子监只能容纳几百人，对于燕国千千万的好学之人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啊。以孤的浅见，陈大人的志向正好和庄大人互补，一者高山仰止，一者普及黎庶，堪为我燕国最有师心的人了。”

陡然被拉到和国子监祭酒一样的高度，陈舒青差点给宣王跪了。这是能随便说的话吗？您看看庄大人的脸色，已经阴得可以滴水了。

陈舒青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她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悄声问丘敦雨：“殿下这是来坑我的吗？”

本来庄大人已经忽视掉自己了啊！宣王大人您为什么要突然转折呢……陈舒青悲愤地想。

“原来宣王殿下驾临国子监，是为了女官之事。”庄大人的语气果然非常“和善”。他一口一个“女官”，显然是瞧不上陈舒青的身份，觉得她仗着自己是女帝的私人部署，竟敢要求踏入国子监。

庄大人转向陈舒青，板着脸道：“这位女官大人，我朝虽有女帝，却从不曾有女子踏入国子监。我庄某人——”

陈舒青连忙要阻止庄大人下面的话，生怕他说出什么天打雷劈的毒誓，那可就事与愿违了。

没成想，宣王赶在她之前，握住了庄大人的手，道：“庄大人此言有理，我朝与前朝不同。自有女帝始，便有争议，全赖庄大人这样的肱骨之臣，才有大燕的治世。”

陈舒青看出来了，宣王今日是来批发帽子的。但她并不觉得，如此捧上几句庄大人，对方就会放弃自己的原则，难道宣王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

没看小老头正在使劲往外拽自己的手，脸都憋得通红吗？

“殿——下！”庄大人哪里挣得过宣王，别看宣王如今书画双绝，文质彬彬，他可是吐谷浑的王子啊，自小在马背上长大，能开八石弓，也就比墨雪卫第一力士图珲少个两石而已。成天只能捧书拿笔的庄大人简直是在蚍蜉撼树。

宣王却不是蛮干的人，他“拉”着庄大人转向陈舒青道：“陈大人，你在秀水的平民学校就应该多多参考庄大人的意见。”

“平民”两个字一出，庄大人也顾不上使劲掰扯了，有些诧异地转向陈舒青道：“‘平民’？什么平民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