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重物在地上拖动的阵阵响声,洛越问道:“什么东西?”
晏深被她长长的睫毛扫得手心一颤,到底没松开左手,面色冷峻地回答道:“一堆陶瓷人。”
洛越分辨着传来声响的方位,探出去的一丝灵识从中捕捉到了四散的煞气,她当即握住了晏深运气的右手:“别急,此地邪煞之气颇为古怪,贸然用自身真气容易遭反噬。”
话罢,洛越手掌一旋,将刚从玉牌中取出的东西尽数掷出,如无数飞箭簌簌而去,正中陶瓷人身上煞气最重的眼睛。
晏深目力不凡,虽然师父出手极快,他还是看到了那东西的真面目——一把瓜子。
随着陶瓷碎裂,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其间混杂着男女老少的呼救和诅咒,像是阴鬼地狱传来的靡靡之音。
晏深手臂肌肉绷得很紧,一手拎起地上的鬼尸,一手牵引着洛越躲避着直冲面门而来的残存怨煞,始终将人牢牢护在怀中。
洛越分辨着周遭的气息,耳朵微动,却没在刚刚陶瓷人的惨叫中找到最初说话的那个声音。
“脏东西没了,放手。”她眨了下眼睛。
晏深猛地缩回手,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是被那点微不足道的痒烫到了。
“弟子怕这鬼物脏了师父的眼,一时僭越,还请师父责罚。”
丢开被吹灭的花灯,洛越又拿出一根红烛,“嚓”的一声点燃了灯芯,面沉如水地看向他:“下不为例,不许再擅自行动了。”
晏深低眉敛目地应了一声,锁住鬼尸关窍的右手却未松劲。
鬼修没有肉.体,是人死后凭借怨煞化作的邪物,能够暂时寄宿在死物中。
但是刚刚附在陶瓷人身上的眼珠都被她轻而易举地用瓜子打碎了,其中显然没有这鬼修的本体。
宅内怨煞邪气徘徊不散,他定然还在屋内。
洛越猛地想起了进门时看到的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心弦骤然一绷,一把攥住晏深的手腕,将人拽离了门口碎裂一地的陶瓷碎片。
“快,把那活尸扔出去。”她眼皮一跳,掌中真气凝聚,伸手就要击开那具活尸。
然后没等她出手,那小孩就抬起了头,从额前污糟杂乱的头发下露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这具活尸被炼制时年龄不超六岁,面黄肌瘦,五官都未长开,脸上满是稚气,而不知何时跑到他脸上的那双眼睛,眼白远大于眼黑,不甘和怨恨和血丝一起蜿蜒了整颗眼球,分明是双成年人的眼。
晏深手腕发力,想要将活尸扔出去,那东西却不知使了什么鬼术,竟如黏在了他手上一般,怎么也甩不掉。
活尸咯咯笑起来,瓮里翁气的童音中夹带着沧桑嘶哑的老嗓。
他兴奋地瞪着晏深,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黢黑的尖牙,直冲着他的小臂狠狠咬了下去。
这鬼修居然将活尸当作了自己的宿体!
煞气敝体,不能用真气直接击退。
洛越被这活尸的模样吓了一跳,但是事态紧急,决不能退缩,她便迅速从玉牌中摸出了一张事先画好的符箓,将其当头拍到了鬼尸眉心。
鬼尸的尖牙已经刺入了晏深的小臂,趁其被符箓阻滞的一瞬,晏深猛地一甩,将其狠狠扔了出去。
那张符箓很快就被黑焰燃烧殆尽了,鬼尸从供台上爬起来,怪笑道:“区区一张束鬼符,还想困住我?简直是痴心妄想!”
洛越也笑了一声,将红烛递给晏深,左掌一展,厚厚一沓符箓凭空出现在了她掌心。
不给鬼尸反应的机会,她手腕运力,出手如风,将那沓符箓逐一钉入活尸周身关窍,转瞬间就用黄纸将这鬼物里里外外包了十几层。
看到活尸彻底被困住,洛越这才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心道:“好险,幸亏有火力不足恐惧症,提前准备了足够的符箓。”
不等符纸被黑焰灼透,她掏出一根粗麻绳,将活尸死死捆住,然后回头问晏深:“你是童子吧?”
问完她就后悔了,白虎族的血液比其童子纯阳之血何止灵验百倍,直接让他给点血得了,多问还浪费时间。
好在晏深虽然愣了一下,但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点了点头后便干脆利落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洛越从他指尖蘸下一滴血,在鬼尸身上一笔成符,层层灼烧符箓的黑焰顿时熄灭,阴煞鬼气被彻底锁住了。
她松了口气,拽过晏深的胳膊,看到了小臂处被咬破的伤口正冒着黑气。
晏深嘴唇发白,拿着灯烛的左手也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