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不能永远在一起?
薛荔总是在想。
十岁,她从人贩子手中逃脱,坐在警察局里等着父母来接,挂钟走了一圈又一圈,面前那杯热水从冒着热气直至冰凉,门口依旧没出现父母的身影。
她等啊等,却只等到了父母的死讯。
手软弄翻面前的一次性杯,塑料口在她膝盖上划过,落下一道红痕,她顾不上疼,凉水又接着洒在身上,和她后来抚上父母的脸时,一样冰凉。
十五岁,外婆躺在她身边没了呼吸,她连她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她像往常一样睁开眼,嘴里念着外婆却久久没人应,声音越发颤抖,手脚慌得连触碰外婆的劲都没有。
十八岁,即将到来的分别会带走她什么?
失而复得的安定?梦寐以求的友谊?还是沈思服?
蓝白色的夏季校服在这个季节穿应当是最合适的,薛荔却蓦地冷得发颤,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沈思服站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她却听不清,耳朵里像灌满了海水,闷闷的。
她怔愣看着他,他眼里的担忧愈发强烈,薛荔却给不了他任何反应。
直到沈思服上前一步,将她揽入怀中,她埋进他的颈窝,柔和的松木香掩盖了所有不安。
沈思服轻拍她的背,这是薛荔难受时安抚她的最好办法。
薛荔细细感受着他的温度,如同当年在火车站,她将风铃花递给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时传来的阵阵暖意。
那双手替她擦去了膝盖上的血痕,经年之后,他又拍拍她的背,驱走了一切不安和不舍。
他在耳边低声说:
“薛荔,别难过。”
-
回到家洗了把冷水脸,头昏脑胀才缓解了些。
埋头苦写完最后半张试卷,薛荔转转手腕,仰头对着天花板直叹气。
写不完的试卷改不完的题,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饶是薛荔这种对什么都感到无所谓的人,此时也觉得疲惫不已。
手肘边的震动将她唤过神。
薛荔有气无力拿起手机,见是宋仙絮的视频通话,她放松下来,将手机抵在书本上。
宋仙絮趴在床尾,家里那只叫“欸呀”的暹罗猫皇帝似的踩在她肩上,颇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似是看见了薛荔,它娇娇“喵”一声,凑近些将舌头舔上手机屏幕。
隔着手机舔着薛荔的脸。
薛荔只见它红润的舌头和黑黑的小鼻子,再往上点,是它圆溜的眼睛。
“欸呀!”宋仙絮将手机移开了点,它却急了,移到哪追到哪,“不许舔!”
“喵——”它软下嗓子,又凑到宋仙絮脸上去。
薛荔见了直发笑,每次接过宋仙絮的视频,都得上演几分钟人猫大战的剧情,像先导片一样。
最后是宋仙絮举了白旗,没法了退出战斗,留了点空隙给欸呀。
一人一猫一齐凑在屏幕前。
“怎么了?有题不会?”薛荔猜测着,上次宋仙絮打电话过来就是要她教做题。
“不是。”宋仙絮提议道,“你看冯辽哥朋友圈没?我们明天早上也去吃那家馄饨怎么样?”
薛荔和宋仙絮简直称得上河其的“馄饨鉴评家”,大小馄饨店吃了个遍,各种难找的巷子两人也能摸过去。
“好啊。”她毫不犹豫答应,准确来说,她好像从未拒绝过宋仙絮的任何提议。
哪怕知道去吃这碗馄饨要早起半个小时,赖床都得赖十来分钟的她也依旧觉得无所谓。
“我们在店里吃吧,明天陈老师的早自习,被抓到就惨了。”
钟老师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陈老师可不一定,保险起见,还是在店里吃完好。
薛荔没意见,应了。
清早的早餐店免不了排队,新开业的店更甚,薛荔取了两个号码牌,又和宋仙絮挤到另一条队末排队。
“生意还怪好,号码牌都整上了。”宋仙絮打了个哈欠,绕绕号码牌感叹。
“新店吧。”薛荔凑近了些,侧过身将肩膀递上,“靠靠?”
“你怎么知道我刚想说这句话!”宋仙絮佯装震惊,做作地捂住嘴,而后心满意足靠在她肩上。
两人像连体婴一样,宋仙絮走一步,薛荔也跟着走。
困意或许真会传染,见宋仙絮闭上眼,薛荔也打哈欠。
排队像堵车一样,快的时候能连走几步,一旦慢下来,就堵住一动不动。
看看时间,宋仙絮踮脚张望,有些不解,“怎么这么慢,前面也没几个人。”
“算了,急不来。”几秒后,她又倒在薛荔肩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管他呢,排这么久了,这碗馄饨今天一定要吃到嘴。
排到两人时已悠悠过去十多分钟,人多口杂,老板没听清薛荔的要求,一勺子的葱直往汤料里撒。
薛荔默了默,看着身后长条的队伍还是止住嘴。
自己挑吧。
宋仙絮率先去找座位,薛荔端着馄饨穿梭在桌与桌的缝隙里,心里暗自数着碗里的葱。
葱花漂浮在表面,薛荔看了直头疼。
宋仙絮这时转过身,店里人多嘈杂,她扯着嗓子凑在薛荔耳边,向她示意角落里那张桌子,“坐那吧,那桌人最少。”
薛荔抬头,一眼见到个熟悉的人。
简路林穿了件白色衬衫,静静坐在角落里,宋仙絮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蹙眉打量着,她略带犹豫地和薛荔咕哝,“是不是班社那个小师弟啊?长得倒挺像。”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