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王行至近前,翻身下马。
大步流星走向年轻帝王!
那走路的姿势也带着几许虎虎生威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他板起脸孔抱拳施礼:“臣拜见皇上。”
冷承业瞟了眼他腰间长剑,笑了笑:“叔父不必多礼。”
说完也微微颔首,以示敬意。
其余人等也纷纷给厉王行礼。
厉王乃先帝胞弟,武将出身。
曾四处征战,为周国稳定立下过汗马功劳,在朝中威望颇高。
一番虚礼后,厉王看了眼顾不言,又看向年轻帝王:“臣今日特意来参加顾大人的订亲仪,没成想,皇上竟也亲自来了?”
冷承业顿了顿,嘴边仍挂着笑:“叔父怕是有所误会。”
厉王反问,“臣误会了什么?”
“朕并非为顾大人而来。”
“那皇上为谁而来?”
厉王行事凶悍,问起话来也是面如罗刹,似压根儿没把皇帝这个亲侄放在眼里。
冷承业暗暗握拳,心底已有火气在拱。
在这偌大的周国,他向来不惧臣民、不畏太后,唯独对这个厉王有几分忌惮。
厉王不仅威望高,更重要的是,他至今仍是城防军统领,手握重权。
周国京城的防卫就仰仗两支军队。
一为羽林军,军权在冷承业自己手中。
二为城防军,军权在厉王手中。
倘若这厉王哪天想叛乱逼宫,宫中羽林军也不一定是他对手。
故尔冷承业对他不得不保持着几份该有敬重。
“此事叔父不必过问,反正,并非如叔父所想。”
厉王说得直接:“臣哪怕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君夺臣妻’这般有伤纲常之事会发生在我大周国。”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赵富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厉王未免也太大胆了些,竟丝毫不顾忌皇上感受。
连金毋意也捏了一把汗,本能地朝顾不言看过去。
她寻思着这定是他喊来的帮手。
这帮手当真是生猛啊!
顾不言也正好朝她看过来。
对视的瞬间,他唇角轻扬,竟朝她露出一抹浅笑。
吓得金毋意赶紧收回了目光。
此时的冷承业明显被激怒。
他收起笑意,压低声音:“叔父别忘了,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皇上不就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夺臣妻’么?”
“朕是在为叔父考虑,朕若忍不住下了什么旨意,怕是会有损叔父颜面。”
厉王压根不买账:“臣是亮堂人,不怕有损颜面,皇上想下什么旨意尽管下。”
冷承业咬牙盯着他,半晌无言。
片刻后将声音压得更低:“叔父在威胁朕?”
厉王沉声回:“臣在说纲常伦理。”
“叔父在漠视皇权?”
“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
二人沉沉对峙。
午后阳光映出他们凸起的青筋,及眸中汹涌的戾气。
即便以静制动,却也不死不休。
赵富见这架势,心急如焚。
壮着胆子小声劝慰:“皇上,厉王,你们别吵了,你们可都是姓冷啊,你们也是对方……仅剩的亲人啊。”
皇家子嗣向来稀薄。
太宗仅育两子,一为先帝,一为厉王。
先帝仅育一子冷承业,继承大统。
厉王也仅一子,名为冷宏宇,多年前溺水亡故。
也就是说,厉王这一脉已无后。
而冷承业则是皇家仅剩的独苗。
厉王冷哼一声:“正因为都姓‘冷’,臣今日才不得不直言相劝。”
冷承业闻言冷笑:“叔父这是劝吗,这是骂朕啦!”
“皇上今日之举,不该骂吗?”
冷承业一哽,无言以对。
他今日本想在迎回金姓女时灭一灭顾不言的气焰。
没成想,这个骄横的厉王会突然杀出来。
他虽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但在面对厉王时倍受掣肘。
若执意僵持下去,有损颜面的或许会是自己。
想到此,冷承业后退一步,软下语气:“赵公公说得没错,朕与叔父皆姓冷,故尔,朕今日便给叔父一个情面。”
厉王仍板着脸:“皇上想给臣什么样的情面?”
冷承业嘴边浮起一抹笑:“让金姑娘自己来选。”
他说着望向一旁的金毋意:“看她是想进顾府呢,还是想进宫。”
厉王闻言顿了顿,看向顾不言。
顾不言轻抿唇角,以示可行。
厉王这才沉声应下:“好,那就让金姑娘自己来选。”
因两人压着嗓门说话,围观百姓听不出究竟,皆削尖脑袋拼命往前挤,人群一时喧哗阵阵。
羽林军持剑挥退了一波波涌上前的人流。
此时冷承业已提步走向金毋意。
走得不紧不慢,不疾不徐。
烈日下,帝王的额角已渗出细汗,向来白皙的面容也隐隐泛红。
龙袍闪烁,折射出一道道璀璨的光芒。
他行至她近前,看着她。
目光温和,语气更温和:“金姑娘,你若愿随朕进宫,朕必许你贵妃之位。”
贵妃之位,对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已是显赫无比了。
金毋意却默然看向顾不言。
隔着丈余距离,顾不言也正定定地看着她。
那目光深邃、锋利,带着酷烈的气息。
她想,他终究是信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