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毋意行至杜远近前,神色从容地坐在了他身前的椅子上。
杜远上前一步,将剑抵在了她的脖颈。
随后抬眸看向顾不言,唇角溢出一抹笑:“如此,我方能与顾大人顺畅交流。”
顾不言半晌无言,怔怔盯着金毋意。
隔着丈余的距离,犹如隔着千山万水。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斧头帮那个夜晚,她被人挟持,他束手无策。
他甚至有些后悔今夜带她出来。
她却对他弯唇一笑:“大人,你有什么话赶紧问吧。”
他握了握手中刀柄,沉沉“嗯”了一声。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望向杜远,“我问,你答,不得有虚。”
杜远的语气意味深长,“顾大人刚已提了两个问题,一是叶将军为何会自戕,二是叶将军收到的信件内容是什么。”
他说着顿了顿,坦然答道:“叶将军之所以会自戕,正是因为收到了那封信,至于信件内容,我并不知。”
“你竟不知信件内容?”
顾不言眸中涌出戾气:“你不知信件内容竟还有胆来找本座?”
杜远握紧手中剑柄,加大了挟持力度。
迫得金毋意不得不仰头抬起下颌。
他冷着脸,“除了死去的叶将军,这世间已无人知晓当年信件内容,若顾大人执意于此,怕是要愿望成空了。”
顾不言看了眼金毋意,神色稍缓,“本座又没说要将你如何,你且松一松手中力道。”
话题太逃脱,杜远一怔。
随后轻笑一声,松开了手中力道。
他一松力道,金毋意才算舒坦地吸了口气。
杜远语气戏谑:“没想到顾大人还是个痴情种。”
顾不言抢过话头:“你不用废话,且说说自己都知道些什么吧。”
杜远吐出一口浊气,神色愈显沧桑。
他说:“我虽不知信件内容,却知道叶将军死前的想法,以及他当时留下的遗言。”
顾不言神色微敛:“他留有遗言?”
“没错,我是叶将军死前所见的最后一人。”
杜远忆起往事,娓娓道来:“没有人会想到叶将军会自戕,我相信他自己也没想到,在收到密信的前一天,神机军都在做着应对南蛮国的准备,叶将军更是意气风发事事督查,但偏偏,他收到了那封信。”
顾不言不禁问:“收到信后他到底说了什么?”
“我记得信件是一个叫李敬忠的人送来的,叶将军还亲自将那人送出营地外,待他回到营地看完信后,便将自己关在帐中谁也不见了,任凭那些备战将士如何屡屡求见,他也是坚定地闭帐不出,没人知道发生了何事,那会儿我是叶将军的贴身侍卫,深受他的信任与赏识,便借着给他送吃食的名义进入了帐中。”
金毋意也忍不住问:“叶开究竟说了什么?”
杜远叹了口气:“当时叶将军背对我卧于榻上,任我如何追问,如何劝他进些饮食,他也是只字不语,直至我无意中提到德妃娘娘,他才兀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德妃?”
顾不言疑惑:“当时两支大军出征碧逻城已半载有余,在大战爆发前后,德妃早已难产而亡了。”
“我当时也是劝叶将军,战事重大,哪怕是看在死去娘娘的份上、看在叶家的份上,无论发生何事也须得振作起来,但叶将军从榻上坐起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德妃没死。”
向来沉稳的顾不言禁不住面露惊诧:“没死?”
一个宫里尊贵的娘娘,若是没死,谁敢捏造她的死讯?
“叶将军说,李敬忠送来的那封信,便是德妃娘娘写给他的。”
顾不言追问:“叶开还说了什么?”
杜远眸中露出沉重之色,答非所问,“短短一日,叶将军好似苍老了十岁,他起身在屋内踱步时,连背也弯了不少。”
他说着停顿片刻,似在压抑情绪:“叶将军边踱步边说,这仗是打不成了,德妃娘娘让他保存好实力,保护好皇子。”
“保护好皇子?”
顾不言不明就理:“当时皇上已养在中宫,谁敢伤害他?”
“我也不解,当即问叶将军因由,叶将军却沉默不语,随后还劝我赶紧离开神机军,躲到聚义寨去避祸,我又问避什么祸,他仍是沉默不语,到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说什么自己无路可走了,还说什么不想对不起任何人。”
“后来呢?”
“后来,我看到叶将军背着我抹眼泪,还扬了扬手,让我出去;我接连喊了好几声‘叶将军’,他也没理会我,我只得出了营帐,一个时辰后,叶将军便自戕了。”
顾不言面上略显失落:“也就是说,你终归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杜远缓了缓,“顾大人想要一个什么所以然?从叶将军死前透露的信息里,便可知当年德妃并没有薨逝,叶将军是遵从了她的旨意才弃战自戕的。”
顾不言面色紧绷:“那你可知当年神机军是诈降,并蜕变成了现在叛乱的四方军?”
杜远摇了摇头:“当年我遵从叶将军旨意离开了神机军,对后来军中之事所知甚少,不过是前不久才听说他们军中出现一名盖世将领,旁的,皆没关注了。”
二人一时无言,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顾不言又问:“这些年,你一直躲在聚义寨?”
“我并没去聚义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