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卡静立在他身后,不动声色扫视全场。
“左贤王朱吉勒,一生以振兴西戎为己任。”阿吉勒摇摇晃晃站起身,高举金杯:“左贤王在天有灵,绝不忍西戎儿郎困顿戈壁,西戎为外人掌控,四散离心。正因如此,他才借海若娜之口,将沉睡多年的宝藏传于我。”
“我,阿吉勒,”阿吉勒拍拍胸膛,放声道:“承左贤王遗志,蒙月神垂佑,今日起,亦当以振兴西戎为己责!”
“愿随我整合西域百部、拓万里水草丰美之地、让西戎不再寄人篱下者,与我满饮此杯!”
阿吉勒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眼中光芒狂热。
众族长一时哗然,有的面色犹豫,有的目光深沉,也有的在酒气与鼓噪中举杯呼应:“狼主当兴!西戎万里!”“誓随狼主!重振草原!”
翻涌的欢呼声中,默卡眼神一凝,瞥见本应守在海若娜营帐前的两名守卫,竟也在人群中举杯畅饮。
他心中一凛,指节微紧,握拳于袖。
守卫离岗,营帐空虚……雪霁,此刻极可能正处于无人看护的危险中。
默卡微不可察地朝酒案一侧轻轻点头。
巴督从人群中挤出,拍着阿吉勒的肩,笑道:“阿吉勒,你喝多了。”巴督俯身靠近,在阿吉勒耳畔低声道:“海若娜的营帐,好像出了问题。”
阿吉勒身子猛然一震,脸色瞬变,一甩酒盏,阿吉勒转身离开。
默卡悄然随行,仿佛只是一条影子,紧紧贴在阿吉勒背后,存步不离。
雪霁没想到阿吉勒会这么快回来,正坐在毯褥上,侧脸对着铜镜,拿浸过冷水的湿帕冰敷红肿面颊。
阿吉勒穿过重重帷幔走上前,什么也没说,伸手拉开她覆在脸上的帕子。
灼人视线落在那片红肿之上,阿吉勒锐利如鹰隼的眼中闪过一丝猩红,随即眯起眼,笑得懒洋洋:“撞到哪了?磕得这么红。”
雪霁微微一怔。
“我说,”阿吉勒拖长声音:“怎么一离开我,就这么不小心撞到脸?”
阿吉勒明明已经起了杀心,却又故作轻松地绕过去。雪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这番明知故问,正好给她一个台阶。
“是我自己不小心,没事,敷敷冷水就好了。”雪霁顺着阿吉勒的话含糊道:“这么快,酒席就散了?”
阿吉勒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手巾,坐在她身侧,替她按住伤处:“嘿,所有人都被我喝倒了,可不就散了。”
雪霁并不信,却也无从追问,只能任他冰敷。
阿吉勒醉意未褪,手上没什么轻重,按着按着,突然用力。
“嘶……”雪霁皱眉,深吸一口冷气。
“别动!”阿吉勒吓了一跳,慌乱扔了手巾,双手捧着她的脸,低下头对着肿处“呼——呼——”地吹气。
热烘烘的酒气喷在脸上,雪霁闭上眼,下意识偏头避开。
他却贴得更近了。
下一刻,阿吉勒湿热的舌尖贴上她的脸颊,轻舔红肿之处,声音低哑:“快点好起来,海若娜,我要在所有部族长面前,娶你为大阏氏……就这几天,你要完美无瑕地出席婚礼。”
雪霁一僵,未作回应。
阿吉勒舔舐的动作停下,贴着她耳畔道:“成了我的大阏氏,打你的脸就是打我的脸,不管是谁,都得死。”阿吉勒重新靠在雪霁身侧,像说家常一样道:“帐前守卫擅离职守,已经每人五十杖刑后逐出谷地。”
“放心,大阏氏,我说到做到。”他冲她嘿嘿一笑:“我会等到你生下孩子,再行夫妻之乐。”
默卡站在营帐前,一动不动地守着,像一道被钉死的影子。
阿吉勒醉醺醺走进营帐时忘了关上帐门,灯火微晃,帐内隔着重重帷幔,灯影斜斜照出两人身形,相拥搂抱,亲昵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目光。
默卡站在最黑暗的角落,风卷着甜腻微辛的香味混着酒气,从帐内溢出,旖旎缱绻。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冷还是热,就算听到的、看到的、都如刀割胸腔,他也只能站着、听着、忍着。
此地皆是西戎战士,他若妄动一步,便是全盘崩塌。
夜色如墨,风吹动帷幔,他久久凝视灯影映照的帷幔,眼神深如渊海。
雪霁……
玉苏阿躲在帐中,双手环抱肩头坐在软榻一隅,脑海中反复闪回耳光落在雪霁脸上的一幕。
她害怕,极度害怕,怕阿吉勒看到后的反应。
“卓沫目,”她压低声音,“阿吉勒要是来找我算账,我该怎么办?”
卓沫目脸色发白,强自镇定:“不会的,大居次……雪霁不会让他来算账。”
话音未落,帐门被推开,冷风灌入,阿吉勒的声音随之而至:“我来了。”
他缓缓走入,嘴角挂着酒后的笑,眼神却闪动凌厉的光:“刚才谁在说‘算账’?”
玉苏阿瞬间面无血色,卓沫目上前赔笑:“狼主听错了,我们……”
“啪!”一记耳光清脆响起,卓沫目被打得踉跄跌倒,嘴角溢血。
卓沫目跪倒在地,拼命磕头:“是奴婢看不得海若娜受宠,打了她一耳光,狼主饶命。”
阿吉勒没有看她,盯着躲在榻后、神色惊惧的玉苏阿,忽然笑了。
“阏氏,躲那么远干什么?”他抬手勾指,语气轻佻中带着寒意:“过来,让我看看阏氏完美无瑕的脸蛋。”
玉苏阿抖了一下,但转瞬咬牙挺身,走上前,拉着卓沫目站起。
她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迎着他的视线低声开口:“不是她,是我。”
“我打的她。”
“你老是不来我这儿,却夜夜宿在她那里。”
“我吃醋,才会打她。”
玉苏阿仰起脸,凑近阿吉勒,像赌气挑衅:“你要为她出气,那就打我。我让你打。你来找我,就够了……哪怕每天打一巴掌,我也愿意。”
她语气越低越软,话语却像火舌,舔着阿吉勒的心。
阿吉勒本只是醉意微醺,这番话却像一杯滚热的酒灌进喉头。
“你怀孕了,我来也白来。”他低声道,眼神却渐渐染上兴趣。
“怀孕又怎样?”玉苏阿忽而笑了,握住他的手贴上自己小腹:“这是我和你的孩子,自然是强壮的,不怕。”
“你说过,‘流了再怀’?”她再将他的手往上移,目光湿润又妩媚:“狼主见多识广,可还没和孕妇试过吧……”
阿吉勒心中一动,缓缓笑了:“那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