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舟应是,退出去将殿门轻轻阖拢。
和煦的日光照耀在他脸上,谢轻舟眺望着宫外的方向,长舒一气。
一切都结束了。
*
谢府,主屋。
孟韵捏着一片小小的肚兜,拿着针往上面一下一下绣着锦鲤的尾巴。
谢轻舟几日不归,孟韵心里担心得很。可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找点事做分散精力。
楚容和林澈既要保护谢府,又要在外协助谢轻舟调派人手,可谓分身乏术,忙得脚不沾地。
孟韵便更不好意思让别人一直来劝她宽心。
不出一会儿,绿色的莲叶便在红色的丝绸落成,极有光泽,谢轻熙手里理着一股丝线,忍不住凑过头去瞧。
“阿嫂绣工真好,能不能教教我?”
孟韵点头,“当然没问题,小妹想学什么?”
谢轻熙想了想,道:“就绣个最简单的兰花图样吧,我想绣到丝帕上。”
“兰花、丝帕?”孟韵拿着丝帕比划两下位置,忽然笑道:“小妹是想送谁?”
谢轻熙被问得一阵心慌,结巴道:“嗯,是一位朋友。我收了人家的及笄礼,不想亏欠,所以得表示一下心意。”
孟韵“哦”了一声,正从一篮子丝线中翻找配色时,屋外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二人立即起身走到门口,果然,下一瞬,谢轻舟的身影便出现在院门前。
谢轻舟连上几步台阶,张开双臂,一把接住飞奔过来的孟韵。
“夫君。”孟韵趴在他怀中,眼角终于渗出了泪,几日来的挂念,通通倾注在这个怀抱中。
这几日来她在人前故作坚强,实则一直在担惊受怕。生怕那天林澈和楚容急急忙忙进来,带来的却是关于他的噩耗……
谢轻舟见她冒冒失失跑过来,毫不顾忌肚子里她最看中的孩子,忍不住打趣道:“跑这么急,你不一向最顾着孩子么?”
孟韵被他一笑,羞得用拳头砸他胸口,谢轻舟冷不防被她一捶,暂歇了半口气。
孟韵听他倒吸一口凉气,以为真打到他了,忙上下摸着检查。
谢轻舟哑然失笑,看向一旁朝谢轻熙,向她点点头,示意自己平安。
谢轻熙得知兄长无恙,再一看与阿嫂的你侬我侬,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招呼着尚在院门的楚容和林澈离开。
院外,楚容戳戳点点林澈的肩膀,“都是你,明知道人家夫妻小别胜新婚,非拉着我过来显眼。”
林澈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想来接熙妹妹吗?”
楚容瞪眼:“熙妹妹也是你叫的?”
“啊痛痛痛,我一直都这么叫的。熙妹妹你帮我求求情啊——”
“阿姊,你好像掐得太用力了。林大哥好像很痛诶。”
“没事,他皮厚着呢!”
……
三人嬉笑声逐渐远去,孟韵牵着谢轻舟往屋中走,青幺已经机灵地端来了灶上一直热着的鸡丝粥。
“郎君,夫人亲自煮的,多喝点。”
谢轻舟风卷残云般地喝下碗里的粥,孟韵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嘴,动作温柔。
孟韵心疼地抚着谢轻舟瘦得略突出的颧骨,眼中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才几日不见,怎么这么憔悴?”
“我现在好端端坐着,韵娘还担心什么?”
谢轻舟漱了口,这才在她嘴上亲了一记,对她道:“过几日,我便带你回苏城,可好?”
孟韵不可置信看着他,“当真?”
谢轻舟点头,“离家这么久,韵娘也想岳父岳母了,我们正好回去看看二老。”
至于长安这边,剩下的事就交给他阿兄吧。
*
韩国夫人定罪当晚,明启帝就去了凤仪宫看望皇后。
画屏驱散了全部服侍的宫人,和德公公一起守在殿外。
一炷香后,明启帝从殿内出来,匆匆离去。
画屏一撩起纱帐,便见皇后满面泪痕地枯坐在榻上,手上是明启帝刚替她换好的药。
皇后将药扬了一地,碎瓷的声音噼啪作响,她不断摇晃着画屏的肩,第一次显得如此无助。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太子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私藏甲胄,意图谋反?如果早点告诉我,我就有法子包住他!圣人怎么能这么狠心!”
画屏眼中蓄泪,哽咽道:“殿下慎言!这是圣人的意思,让您安心养伤。”
“本宫根本没病!”皇后大声反驳,大颗泪水从眼角滚落。
她忽然一下冷静下来,只因瞬间想通了几日前明启帝那个怜悯的眼神。
原来是可怜她,可怜她即将要失去一个儿子。
“圣人、圣人……”皇后想骂明启帝心肠狠毒,可她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说别人狠毒,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韩国夫人可是你的亲姐姐。”
昔年韩国夫人得宠,明启帝曾以此劝她大度,说过的诛心之眼犹在她耳畔回响。
画屏见皇后手上的绷带渗出血渍,忙将她紧紧握拳的指节掰开,惊呼道:“殿下,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皇后闭上眼,用力挥开画屏的手。
“给本宫梳妆,摆驾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