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周渡找到傅渊逸的时候,他还在三楼,蹲在那一本一本地捡习题册。
“傅渊逸!”周渡过来,把他拉起来,“干嘛呢?”
傅渊逸晕了一瞬,靠在走廊的墙上,闭着眼睛,“不小心掉了。”
周渡把剩下的习题册捡了,往边上一放,抓着傅渊逸的手问,“那这个又是怎么弄的?”
傅渊逸这才看到自己小臂上一条长长的血痕,在往外冒血珠,他皱着眉用手抹。
抹一点就冒一点,抹了好几下,也抹不干净。
好烦。他都要去见盛恪了,不能让他好好的吗?
咋又受伤了。
怎么就又受伤了,怎么就划到了?
“诶诶诶……”周渡拦着他,傅渊逸那架势不像擦血,像是要把自己的皮给揭掉,伤口本来没多严重,被他一弄,小臂红了一大片。
“掉了就掉了呗,捡起来就好了,你跟自己较什么……”周渡话说着说着没声了,因为傅渊逸眼眶红了。
傅渊逸上一次流眼泪,是被砸了眼睛流的生理泪。
这次是真哭,眼眶一点点泛红,两只眼睛都红,眼泪就被框在里头,好似一眨便会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周渡懵了,抬手接在傅渊逸的下巴,“逸哥……你别……你别哭啊……”
“怎么回事儿啊……”周渡问,“你要有什么不开心,你跟我说……”
这样子也忒招人心疼了,谁受得了啊,看着跟要碎了似的。
不就几本破习题册,撕了都不带眨眼的。
傅渊逸把眼泪憋回去,抬手抹了把脸说没事,“老师让再喊两个去抱习题册。”
周渡肯定不能走啊,他哪儿敢把傅渊逸放这儿,也不敢让傅渊逸再拿东西。但傅渊逸不知道在犟什么,非要拿。周渡最后跟他一人一半。
上楼前,周渡回头看了眼三楼走廊,教室上面挂着的都是高一的牌子。
周渡又看向前面的人,傅渊逸沉默地走着,垂着头,没半点精神。
周渡越看心里越堵,但又束手无策。
上午第二节是体育课,外面雨还是没下,所以大家趁机出去撒欢。
傅渊逸申请过体育免修,自己待在教室。
但等周渡上完体育课回来,傅渊逸位置上已经空了,问了老师才知道傅渊逸请假回家了。
周渡自认脾气差,可这两次傅渊逸说让他别惹事,他就没惹了,压着脾气听着。不想回头人家报复到傅渊逸身上。
但这次,那个傻逼算是触他底线了!
虽然傅渊逸不喜欢他,甚至微信都把他拉黑了一个暑假。
可他喜欢他啊。
当初军训的时候,他光注意傅渊逸了。这人明明不用军训,也不知道找个阴凉地躲,傻了吧唧地站在烈阳下,一头卷毛被照得泛金。
站累了,想找地方坐,偷偷摸摸地看他们,嘴唇开开合合地盘算,想去树荫,走两步又原路退回去。把内心挣扎全现在脸上了。
最后还是没去树荫,就地坐下。结果跑道太烫屁股,给他烫得直接蹦起来,发出了短促地一声“啊”。
被旁边人看了眼,傅渊逸忙捂着嘴,也不知道跟谁道歉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后面回班级,傅渊逸一个人慢慢吞吞地坠在最后,爬楼梯走两步要歇一歇,看着比女孩子还弱。
见他盯着自己,傅渊逸顶着被太阳晒红得通红的脸冲他笑了下,不好意思地挠乱了卷毛。
周渡觉得他可爱。觉得他像花,柔柔弱弱又温温和和,要晒太阳,要保护起来。
周小公子天生弯,还是个顶级颜控,被傅渊逸漂漂亮亮地一笑,就给笑进去了。
即便傅渊逸压根没记住那一茬,他只是觉得当时挺丢脸的,还想着这人为啥盯着他看个没完,他都不好意思继续喘了。
再后来知道傅渊逸身体不好,属于男人的保护欲这不就起来了吗。
周渡自认也是欠,老喜欢招傅渊逸。
因为傅渊逸生气起来都是柔软的,像小奶猫,挠你一下,咬你一口,挺凶,实则没有半点杀伤力。教人想把他揣怀里蹂、躏。
他喜欢傅渊逸,喜欢得很认真。
所以看着傅渊逸被欺负,他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而且他十分确定,傅渊逸回家也不会提这些事,他只会编点理由骗过去。
他不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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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渊逸确实不会说,他只是给陈思凌打了个电话,说想回家。
陈思凌当时在开会,听傅渊逸声音不太对劲,立马出了会议室。
“怎么了?”
“没什么的。”傅渊逸说,“就是有点不舒服,可能天气太闷了。”
但他又说了一次,“二爹……我想回家。”
“要不要二爹去接你?”
“不用不用。”傅渊逸声音压抑着说,“二爹你别为了我放下工作……”
“行,我让司机过去。”陈思凌没多纠结,“你去和你老师请假,回头二爹也会给你们老师打电话。”
傅渊逸到家睡了一觉,睡得不太安稳。
惊醒后摸了摸身边的床,又蜷缩着抱住了盛恪的枕头,把脸埋了进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那么在意那个人的话。
那人说同性恋恶心!说他们应该去死!
但他甚至不认识那个人……就因为厌恶同性恋,便对他一个跟他毫无交集的人产生了那么浓烈的敌意……
甚至针对他,攻击他……
他没有惹过他,他也想避开他。
更何况,在学校里,周渡只是嘴上说喜欢他而已……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以是为什么啊……傅渊逸不明白。他身边的人明明都很好。
他告诉汤泽的时候,汤泽说,“恭喜你早恋了。”
蒋路知道的时候,在语音里喊,“你们俩要好好的啊……”
可他又想到盛恪的大姑,那天在超市,说凌遇和陈思凌是同性恋,说他们恶心,说就是他们那样龌龊的关系,克死了凌遇。
他当时根本没有注意旁人的反应,如今却莫名在脑海里看清了他们一张张嫌恶的、鄙夷的脸孔。
具象化地凿着他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