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上午考完,盛恪走出考场,大老远看到一头金灿灿暖烘烘的小卷毛,站在校门最前面。
别的家长都知道打伞,他倒好,这么大个太阳不知道躲,傻愣愣站在太阳下,晒得脸颊通红。
“傅渊逸,你是不是傻的?”盛恪把人揪出人群,拿自己的书包搭他头顶上,“等多久了?”
傅渊逸不太老实地说没多久。
盛恪冷飕飕瞥他一眼,傅渊逸才含糊不清地说:“我看别的家长都没走……”
盛恪没好气地把他塞进车里,“别人知道打伞,在树荫下等,你不知道。”
“砰——”盛恪怼上车门。
傅渊逸老实地坐着,等半天,盛恪才从另一侧上车,手里多了瓶刚买的冰水。
又在车载储物箱里找了湿巾,扯了好几张,全都用冰水打湿,敷在他晒伤的地方。
傅渊逸从后视镜里偷偷看自己,湿巾围着脖子绕了一圈,他不太好受,也不敢揭,忍着透心凉,被盛恪摆弄。
手臂也都敷上了湿巾。
傅渊逸最后忍不住小幅度扯了一下盛恪的衣摆,“哥……再裹就成木乃伊了。”
“笨。”盛恪一压嘴角,把湿巾收了。
“我是太紧张了。”傅渊逸小声狡辩。
盛恪无语,傅渊逸的心态未免太差了点。
“以后你自己高考怎么办?”
“那我反而不紧张了。”傅渊逸说,“我笨么,怎么考都那点分,没什么可紧张的了。”
“……”
司机把他们送到附近的五星酒店。
傅渊逸让陈思凌定了两天,中午带盛恪过来休息。
陈思凌当时问他怎么想到这一出的。
傅渊逸说自己在网上查了送考攻略,很多家长都是前一晚就带着孩子去酒店住,省得来回折腾。还能排除路上的一切不确定、不安全因素。
陈思凌一边惊叹自家崽对盛恪的上心程度,一边吐槽:“所以你让我给你哥开总统套房当钟点房用?”
“小少爷,我的钱,不是钱呐?”陈思凌捏着傅渊逸的脸蛋,“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傅渊逸顶着被捏变形的脸,吸溜着口水,艰难回答,“那附近没房了么,我也不能带我哥去小旅馆啊,多埋汰。”
陈思凌挑挑眉。
傅渊逸靠过来,“二爹别小气,你在我哥身上投资,以后我哥替你养我呢。”
陈思凌闻言竟然沉思两秒,说:“那我岂不是赚了?”
气得傅渊逸一晚上没理他。
盛恪不知道傅渊逸的安排,到了酒店还有点懵。
“傅渊逸?”
“嗳。”傅渊逸把自己身份证递给盛恪,催他去办入住。
换好房卡,上了电梯,傅渊逸才把自己做了“送考攻略”的事说了一遍。
“等下你先去洗澡,我让客房服务送吃的,然后你睡一觉。到点我喊你。”
“……”盛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傅渊逸给安排了,“什么时候做的攻略?”
“一个月前。”傅渊逸说,“我晚上睡不着就……”
“为什么晚上睡不着?”盛恪打断。
傅渊逸抿了一下唇,表情有种说漏嘴了的懊恼,“就……突然睡不着……”
“16层,到了。”机械语音响起。
门开下,盛恪先走了出去,身后坠着个垂着脑袋的跟屁虫。
跟屁虫跟到门口,趁盛恪刷房卡的时候,捏住了他白衬衫的下摆说:“是做噩梦了……醒了就很难睡着。”
“不过后来我去你那儿睡了,就不怎么做梦了。”
盛恪问:“以前也这样?”
“嗯……”傅渊逸点点脑袋,声音有些闷,“不过现在没那么频繁了……”
盛恪转身,在卷毛上撸了一把,“等我考完,跟我去看心理医生。”
他不能让傅渊逸一直这么下去。
“好。”
傅渊逸其实是看过心理医生的。
在凌遇走后的一年半里,他和他二爹,都是心理咨询室里的常客。
陈思凌应该到现在都有在看。
他不想让陈思凌分出心神来操心他,所以慢慢就不去了。
他觉得只要自己乖一点,多藏一点,应该就能瞒过陈思凌。
但盛恪不一样。
他很依赖盛恪,一开始是怕盛恪走了,半真半假的黏。后来盛恪对他太好了,他黏着黏着,就一点儿都不想离开他哥了。
有盛恪在,他很安心的。
所以对着盛恪,他没什么好撒谎的。
撒谎也没用,他哥跟装了测谎仪似的,总能拆穿他。
何况再过几个月他哥就要走了,他虽然对陈思凌说得信誓旦旦,说盛恪去哪儿他追到哪儿。但其实心里没什么底。
以前老听别人说,“到了大学就不一样了。”
到底什么不一样了呢?
大概什么都不一样吧。圈子不一样了,眼界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从高中到大学,就像从少年到成年,那种突然的成长与变化,傅渊逸觉得自己会追不上。
他在盛恪的生命里出现得太晚了,占据得时间太短了。
他是盛恪的便宜弟弟,盛恪是他的便宜哥哥。
盛恪到了大学,到了新的城市,未来什么样,谁都说不好。
盛恪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老把眼睛放他身上,谁也说不准。
所以他才要听盛恪说一句“养他”,算给自己讨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骗自己一下。
盛恪现在说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他并不抗拒,很乖地点头说好。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陪诊”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盛恪终归是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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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渊逸尽职尽责地送考了三天。
头一天晒伤的地方,回去后盛恪给他涂了芦荟膏,这两天开始蜕皮了。
他本来今天也想跟盛恪一样穿衬衫,结果领子磨在晒伤的地方太疼了,无奈换成了卡通T。
跟盛恪一点也不搭,郁闷一早上。
盛恪今天穿的黑衬衫。
早上傅渊逸还在被子里,盛恪先去换衣服洗漱,等他出来,傅渊逸直勾勾地盯着看,困顿的眼睛瞪老大了。
盛恪被他看得不自在,蹙眉问:“做什么,一早上露出这么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