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恪没回答。
陈思凌:“傅渊逸刚才和我打了一个小时电话。”
小话痨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讲盛恪怎么被他大姑阴阳怪气,怎么被小孩指着鼻子骂成哈巴狗,讲盛恪以前怎么怎么惨。讲他哥一路回来有多不开心。
“但你却来问我这个问题,”陈思凌低笑一声,“她提凌遇了?”
盛恪低沉地“嗯”了声。
陈思凌又问:“说得多难听?”
盛恪又不说了。
陈思凌还是笑,那笑声很轻、很冷,如有实质般地扎在他们的对话里。
连盛恪都觉得压抑。
好在陈思凌很快又开了口,“等他自己告诉你吧。”
陈思凌这么说,其实已经算是给了他答案了。所以盛恪没有追问。
挂断电话,陈思凌一边帮着包饺子,一边向凌遇的母亲有意无意地问起,“妈,之前收留盛恪的、家里有个十岁左右小男孩的是哪家?”
“哦,你是说小盛他大姑吧?她老公叫徐志华。当初失业后,来找老头子帮忙弄工作。老头给他介绍进了一家国企当销售吧,那会儿阿遇还帮他准备简历,教他怎么面试来着。人挺老实的。”
陈思凌薄薄的眼皮抬了抬,“是么。那他老婆呢?”
“他老婆好像是中心幼儿园的财务。怎么突然提起他们来了?”
陈思凌温和笑笑,“没什么。只是记得当初他家闹得最凶,好奇,所以问问。”
老太太“哎”了一声,“盛恪那孩子,确实太苦了。”
“没事。”陈思凌捏了个褶子特别标准的饺子,笑说:“这不盛恪现在到咱们家了,不会让他苦着了。”
包完饺子,陈思凌给盛恪转去了5000。
盛恪没收。
“收了吧。”陈思凌发来条语音,“你要不收,傅渊逸能闹我一晚上。”
说着,发来一堆聊天记录,都是傅渊逸叮嘱他一定要把钱给盛恪,能多给就多给点,别小气。不行把他的零花钱分点给盛恪。
“你就当帮凌叔的忙,收了这钱,还我一个清净。否则他还能再绕我一俩小时,太缠人了。”
盛恪:……
最后盛恪收了1967,剩下的退了回去。
一分钟后,傅渊逸就来了,从门后露个脑袋,“哥,你也不用算这么精准吧?”
“生活费总要的。”
盛恪面无表情地把他脑袋一推,关上了门。
等他刷完题,洗完澡回来,今天买的蜘蛛侠手办正在他桌面上摆着。
上面贴着三张黄色便签。第一张写着“战利品”,第二张写着“请笑纳”,第三张画着痛哭的表情,两只大大的荷包蛋泪花眼,哭得生动又形象。
盛恪无声地笑起来,内心软成一片。
傅渊逸。盛恪闭着眼,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像是念着自己的心跳。
-
陈思凌在年三十准时到家。
霞姨回家过年去了,晚上的年夜饭陈思凌请了个五星饭店的大厨来做。
“咋不把奶奶接来?”傅渊逸给他挂着外套问道。
“老太太说太麻烦了,今年就不来了。明年等盛恪考完,让我把你俩都捎过去。”
老太太之前回老房子是因为带着盛恪,现在盛恪被陈思凌接来了,她就又搬回乡下盖的小楼里去住了。
每天种种菜,养养花,越来越不愿意到城市里头来。
傅渊逸闻言立马给老太太打了个电话撒娇卖乖,把老太太哄得心都快化了。
“哪里麻烦啦,您来还能陪陪我呢。”
“我哥都闷在房间里刷题,才不搭理我。”
盛恪闻言朝他觑了眼,傅渊逸缩着脖子,冲他吐了吐舌头。
“那明年我去陪您过年。我也会种菜呢,种得可好了。”
“真哒,那盆昙花要开啦?那等开了,您给我打视频呢,我还没看过昙花开花。”
陈思凌给自己倒着红酒,朝傅渊逸的方向一扬下巴,“你弟厉不厉害?小话痨把谁都哄得好好的。”
盛恪问:“从小这样?”
陈思凌“昂”了声,“要不然你觉得我怎么就给他抱回来了?”
盛恪无奈一笑。
“不过也多亏这小东西,凌遇的爹妈才开始接受我们俩。”陈思凌摇着酒杯,“小东西乖么,又长得漂亮,可怜的时候又是真可怜,说哭就哭。”
“凌遇第一次带他回去,老太太要赶人,小东西扑过去张嘴就喊奶奶。奶奶不让进门,可怜巴巴地退到门口哭。不出声的那种哭,眼泪吧嗒吧嗒掉。”
“凌哥牵着他,一大一小在门口罚站。”
“小孩儿么,一般站个十几分钟就站不住了。凌哥想带他回来,小东西不肯,犟种一个。老太太也是嘴硬心软,在猫眼里看了好几回,最后给开门的时候,他们一大一小并排坐在台阶上,像俩流浪汉。”
陈思凌兀自笑起来。
“小东西忒会惹人心疼,开门先抹眼泪,抹完了眼泪问,‘奶奶,外面太冷了,我能在门口待一会儿吗?’”
“老太太哪里遭得住,让他们进门了。这一进门,就被黏人精彻底缠上了。”
盛恪看着傅渊逸,想象着小时候的他。
嗯,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小孩子,眼睛很大,睫毛长而卷,脸上肉嘟嘟的,说话奶声奶气。
抱起来像个软乎乎的团子,喜欢勾着人脖子,特别依赖地把自己挂在对方身上。
要跟人牵手、要抱抱,还要一起睡。
他对感情需求很高,但同时,他也从不吝啬输出自己的感情。
他对谁都好。盛恪想。傅渊逸真的对谁都好。
所以,或许在傅渊逸的眼里,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小少爷只是太善良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