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盛恪没开空调,也没关房门。
而傅渊逸忍了将近两个多小时后,意识到自己发烧了。呼吸比之前艰难得多,呼出的气烫到将枕头都熨热。他也不得不坐起来才能喘上气。
身上的疼痛越发难耐。
冷汗一程又一程地出,再经风扇一吹,冰凉得惊起鸡皮疙瘩。
傅渊逸得去吃药。
明知道是作死,傅渊逸依旧没有穿鞋,他怕走路声吵醒盛恪。
疼痛已经漫开了,伤腿只能点着落在地上,喘气也费力,走路慢慢吞吞地挪。
他二爹大概是没说错,他这身体还不如六十岁老头。
人家健步如飞,他颤颤巍巍。
人家一口气爬五楼,他破过的肺还能有效呼吸就真挺努力的了。
挪到门口,小少爷不得不靠着墙歇会儿。
他在想,自己这样子要是被盛恪看到,不知道他哥那张冰山脸会不会被吓出什么表情包。
事实证明不会。
因为他刚蹑手蹑脚把门打开,就和他哥对上了。
他哥昨天才刚化冻的脸,又冻得更深了。蹙起的眉眼,凶得傅渊逸一个激灵。
被抓现行,傅渊逸强装镇定:“哥,你、你还没睡啊?”
盛恪回答:“刷题。”
就没别的答案了么?都快一点了刷什么题?学霸不用睡觉啊?
“你呢?”盛恪问。
不知为什么,傅渊逸总感觉他哥的眼神已经洞悉了一切。甚至莫名觉得盛恪到现在还在刷题,就是为了堵他的。
但这个想法太过荒谬,被傅渊逸自己排除了。
“哦,我刚就睡了。噩梦吓醒了么,出来倒杯水喝。”傅渊逸边心虚边瞎掰。
盛恪:“嗯。”
傅渊逸:“那哥……你回去接、接着刷?”
盛恪走近一步,“我也去倒水,一起。”
傅渊逸苦了脸,软着声喊了句:“小盛哥……”
要是傅渊逸照过镜子,知道自己是怎样一副病恹恹的鬼样子,就能明白他为啥露馅了。
但这回撒娇不好使了,混不过去。
盛恪不为所动地开始审问,“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傅渊逸老实交代:“不知道,没多久吧。”
“量过体温?”
“还没,体温表在外面。”
“我去拿。你回去躺着。”
傅渊逸扶着墙面又折回床上,老实巴交地躺好了。
盛恪把药箱拿来,还倒了温水。
他先给傅渊逸测了体温——38度5。烧得挺高。
“先吃药,不行去医院。”盛恪说。
“好。”傅渊逸乖巧得不行——主要是怕盛恪告到陈思凌那。
“哥,吃布洛芬。”小少爷指挥道。
他手心很烫,抓着盛恪手腕的时候,像块烙铁。
盛恪手指蜷了下,拿出布洛芬喂给他。
等傅渊逸咽下最后一口水,盛恪开了口:“腿是怎么回事?”
“喘得这么厉害,是肺里难受?”
“吃布洛芬是想镇痛?”
“咳咳咳……”傅渊逸眼睛瞪大——他哥怎么这么赖皮啊?
都先憋着不说!然后开个大,谁受得了啊?
傅渊逸咬着唇角含含糊糊:“布洛芬不也退烧么?”
“你是热伤风,清热感冒冲剂更好。”
“我、不爱喝那个……”
“好。”
“诶哥,错了错了。”傅渊逸可怜巴巴拉着要走的盛恪,因为他哥脸上写着“那我去问问凌叔”几个大字。
“我错了,别跟二爹说。”
盛恪凉飕飕地瞧着他。
傅渊逸叹了口气,匀了匀呼吸,说:“我以前出过车祸。”
“身上断了几处,所以雨天就疼么。”
“布洛芬止痛又退烧,一举两得呢。”
他说得简单又轻巧,仿佛那不是一场差点要了他命的车祸。
“老毛病。没事的。所以……哥,你真的别跟二爹说,别让他担心好么?”
见盛恪不说话,他立马双手合十小幅度摇了摇——“求求。”
明明陈思凌是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的。让盛恪以后“该答应答应,该拒绝拒绝”,可真当傅渊逸撒起娇来,盛恪发现自己也很难抵挡。
可能是因为傅渊逸的模样实在太可怜了,被汗打湿的发贴着额头,苍白的唇上找不见血色,一双漂亮的眼睛烧得满布血丝,含着水汽似地盯着他,眼尾耷拉着,像只无辜的小兽。
他再粘粘糊糊带着鼻音地喊他一声“哥”……
盛恪以前哪里被人这么喊过,这么求过……
原本傅渊逸生病,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给陈思凌报备一声。
早上答应傅渊逸不说,是因为那会儿以为他只是普通热伤风。盛恪也觉得没那么矫情。
但现在傅渊逸又是高烧又是疼的,呼吸都有问题,万一下半夜病情加重,他处理不了怎么办?
他知道不该听傅渊逸哄骗,当他帮凶……
可是这一刻,向来理智冷情的他,莫名就点头答应了傅渊逸。
“不说。”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有种中了蛊的荒谬感。
可看着傅渊逸松下一口气,笑着对他说“谢谢哥”的时候,盛恪又觉得,这个世上应该没有人能拒绝傅渊逸。
至少他好像……
没自己想的那么有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