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知道?”程沐风拿纸巾盒丢给她,“纸巾,把水先吸了。”
“哦。”
她抽两张纸巾叠在裙摆上,用力压了两下,顺便给自己的保温袋也擦擦。
“里面装了什么?”程沐风问。
“我刚打包的绵绵冰。”
“……”
“干嘛?外面都吃不到这种口感的好么。”她觉得程沐风对好吃的冰不够尊重。
“还是原来那家?老板都认识你了。”红灯路口,程沐风伸手往后排座上一捞,拿了只手提袋给她。
老板也认识你了好么。
她心里嘀咕着,以为这袋子里装的又是给她的客气回礼,正要泄气,打开才发现里面是只旧娃娃。
圆胖的脸蛋,两只黑黑的粗辫子上系着红头绳,以现在的眼光看真是个俗气的丑娃娃。但小时候却是她从老家带来的唯一的玩具,还起了个名字叫季小朵,心爱得不行。
刚搬进程家不久,季小朵还丢过一次。那会儿她跟程沐风关系还没有热络起来,以为是被他拿走扔掉的,紧绷的神经直接崩溃了。
那时候她哭得昏天黑地,说自己“卧薪尝胆”“寄人篱下”“万念俱灰”,死活就是待不下去了要回老家。
还好后来娃娃在洗衣房里找到了。但那是她第一次情绪崩溃,给程沐风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才开始觉得这小丫头是有脾气的,还挺会乱用成语。有点意思。
“我说呢。”季薇摆弄着娃娃,“回来那天在房间里没看到,还以为是我妈帮我收起来了。”
“在我房间里,没人碰过。”程沐风说。
她小时候没有这个娃娃睡不着觉,但上大学去那么远的地方,却没有带走。
洗涤次数太多会让布料变脆,不易存放。他弄了个玻璃盒子罩起来,不落灰就可以隔很久才清洗一次。
“季小朵啊季小朵,”她捏了捏娃娃的小手,“好久不见。”
她已经过了没有娃娃陪伴就睡不着觉的年纪,可看到童年的老朋友还是感慨又高兴的。
送到小区地库,程沐风下车打开后备箱。她跟着绕后去看,除了两箱新鲜水果,还有一只封口的水产泡沫箱。
她在南江长大,跟着程沐风几乎吃遍有名的大排档,立刻就认出来,双眼发亮,“小龙虾?诶,可是我不会做。”
“也没指望你。”程沐风把三个箱子摞在一起,全是她爱吃的,“调料也都没有?”
她无辜地摇头,“我刚搬进来嘛。”
狡辩总是很有一套。
好在小区对面就是商超,点外送十分钟就到,连锅都现买。
程沐风留下来给她做小龙虾,用的还是老方子,从他爸那儿学会的。
南江的夏天少不了这口,每条街的夜宵摊都必备小龙虾。程达明做这个很有一手,连家里的厨师都没他做的有滋味。以往到了季节,朋友总送来成筐的小龙虾,他没事儿就在家里给孩子们做。
季薇尤其喜欢吃,后来出门在外吃的小龙虾总觉得不对味,没有干爸做的好吃。
做这个要先炒料,还要给小龙虾过油,工序繁琐。不知道程沐风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反正她这是第一次吃。味道跟小时候吃的一模一样,这方子算是传到他手里了,干爸应该也很欣慰。
一大盆冒着热气的麻辣鲜香,再加上泡沫丰富的冰啤酒,一口入夏。
餐桌不大,一人坐一边正好。在家里吃饭手套也懒得戴,她嗦得起劲,跟程沐风对视一眼,无声地比起了手速。
别看她不显山不露水的,以前是全家最爱吃小龙虾的人,剥虾的手速比程沐风还快。
现在不行了,在外面几年不常吃了,她手速明显下降。
但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不声不响突然开始比赛这件事本身就很好笑。
挺莫名其妙的。
季薇越想越好笑,趴在桌子上肩膀抖得停不下来。
程沐风也笑了。大概是发现这样较劲有点幼稚,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堆满完整虾肉的碗放到她面前,又说了熟悉的一句,“谁挑的头谁收场。”
以前程达明做小龙虾,都会先问他们要吃多少。少年贪心不足,十斤二十斤的都敢乱喊,真做了又吃不完,到最后肚皮吃撑就开始互相推诿,这句话也常说。
季薇心甘情愿地吃撑了。她吃饭太慢,程沐风收拾了桌子,连洗碗也没让她插手。她闲得都快有点过意不去了,吃完就在旁边乱晃。
程沐风还得给她派活,“去尝尝樱桃甜不甜。”
“哦。”她去洗了樱桃,抱着玻璃碗回来给他尝了一个。
程沐风嚼了两下直接咽掉,“还行。”
他吃樱桃还是懒得吐核。小时候大家就老拿这个吐槽,说果核会在他肚子里发芽,在他身上长樱桃树。
程沐风擦干手上的水,看她笑得挺开心,“又想到什么了?”
她摇摇头,心里在想,好像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变。
如果彼此足够默契,想找回些什么就一点也不难。
“……程沐风。”她忽地出声,手上捏着一颗樱桃,指尖被不小心揉破的汁水染红。
“我今天拍到彩虹了,你要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