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些书里还有什么发现的,我会叫成玉与你说的。”
**
山色朗润,峰峦窈窕。
近日不知道为什么,陆临渊又清闲了一些,今日还能等到魏危从明鬼峰回来。
魏危推门而入,正看见陆临渊穿着儒宗弟子的青色袍子,恹恹地支着下巴,坐在院中石阶上,和钓鱼一样。
陆临渊等了半天,终于有一条鱼上钩了。
魏危推门进来,院中石桌上摆着一海碗粥。
汤底是猪骨熬成的骨汤,又用籼米熬上整整一个多时辰,加上慈姑块、鱼片、虾仁,还有去岁晒干保存的莲子,粥水糯香,正是夏日没什么没胃口时的吃法。
虽有桐花树遮阴,但院子中间还是太热,魏危端起半温的粥,一撩袍子,坐在石阶阴凉处。
石阶上头摆着一个小桌子,刚刚好够两个人支着胳膊靠上去。
魏危与陆临渊一左一右,和门神一样坐着。
廊下探进几枝碧绿的桐花枝条,翠绿鲜亮。
陆临渊困倦的很,知道魏危回来了,他抬起眼睛,打量着她的脸色:“去那边问出什么来没有?”
魏危拿着白瓷勺搅着粥,瓷器碰撞发出叮当声响:“不算没有消息,至少知道了这本书是日月山庄那边捐来的。”
陆临渊整个人的分量都压到了小桌上,闻言懒洋洋嗯了一声,问:“日月山庄,乔长生那个?”
魏危低头喝了一口米粥:“乔长生大约不清楚来龙去脉,而且我也不是很想问他。”
如果此地危险这个几个字是来儒宗之前就有的,那么提醒后来者的地方就该是日月山庄了。
“你就算想问乔长生,他最近大约也没什么空闲。”陆临渊圈起胳膊趴在小桌上,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样,从上只能看到他侧脸的轮廓。
“他家兄长要来儒宗看他。”
魏危抿着粥,声音淡淡:“困了就去屋里睡觉。”
困得半死不活地说话,说一句话就像倒欠对方了钱一样。
陆临渊得寸进尺,很好意思地圈起大半个小桌:“太热了,在屋里头睡不着啊。”
魏危:“我可以帮你。”
闻言,魏危眼见着陆临渊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好像有些高兴,又好像有些复杂,半晌嘴唇翕动了一下,一双眼中竟然生出一点期待问:“你打算怎么帮我?”
魏危眯起眼睛,搞不懂陆临渊在发什么神经:“后脑勺敲一下,控制好力度,能昏过去正正好两个时辰。”
陆临渊:“……”
陆临渊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魏危,自己闭上了眼睛。
他肩膀松懈沉下去,呼吸逐渐匀长,靠在台阶上的小桌子上睡着了。
这些天陆临渊也确实睡得很少。
魏危本就不多的良心匀出丝丝半点落到陆临渊头上,心想着外边虽然凉爽,但睡着了怕进风,要不要抱他进屋里睡。
但想了想又算了,怕陆临渊不要脸皮地讹上自己。
说不出的什么香在屋外香炉中静静地燃,明净阳光透过桐花的缝隙,连魏危也眯起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逸。
远处传来一声缱绻慵懒的猫叫,轻风吹过树林,树叶像是琉璃碰撞一般,沙沙作响。
一刻钟后,陆临渊眼睫颤了颤,睁开眼睛。
那一碗粥已喝完了搁在一边,魏危拔出霜雪刀,正低头拿棉布细细擦拭。
岁月静好,沉水香的香气随风飘来,茶也凉了。
陆临渊捞起茶壶倒茶润了润嗓子。
那双桃花眼睡饱了,眼角往上一挑,微微眯着眼睛,竟成狐狸模样。
陆临渊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眼下儒宗山里还不算太热,后面盛夏,坐忘峰有冰块的份额,晚上开着窗子吹风,比井口还凉快。”
“到青城最热的时候,三叠峰的公厨会开放冰鉴,午时还有乳酪酥山与里木冰水吃,用绿豆粉、薄荷加白檀末制作的玉露霜,还有浇上冰酪、新摘的樱桃。”
“……”
魏危斜看陆临渊一眼:“你是故意的吧?”
想勾着她留到夏天?
陆临渊轻轻笑了一声:“那你想留下来吗?”
魏危没说留,也没说不留,只说:“我要做天下第一。”
她总是要走的。
不过想起这件事,魏危就想踹陆临渊这个她天下第一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一脚。
陆临渊微微叹气一声,道:“快了。”
“什么快了?”
“乔长生的兄长要来,虽然日月山庄和儒宗一样不入江湖排名,但我想以他日月山庄年轻一辈翘楚的实力,江湖上也排得上名号。”
“你的意思是叫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和乔长生的兄长商量商量,切磋一二?”
“这倒不是。”
陆临渊抬眼看向檐上的天,白云翻卷而来。
“我的意思是,等我赢了他,你就不必和他打了。”
“……”魏危眯了眯眼睛,停下擦刀的动作。
“陆临渊,我想问很久了,你这中原第一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陆临渊无所谓地笑着,一双桃花眼浅淡:“自然是因为我天赋异禀。”
寻常人说起这些,大多要说自己修行如何艰苦云云。
陆临渊是魏危头一个遇见这么有自信的人。
“况且梁祈春没有和你说么?”陆临渊慢条斯理地开口,一双桃花眼浅浅,像是看透了一切。
“儒宗有一块试剑石。”
魏危看他一眼,霜雪刀推回剑鞘,刀刃破空之声,像是薄冰在心口擦了一道,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