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掌心之上,并无世人皆有的天地人三大主纹,亦无繁丝密缕的细纹,唯有三枚漩涡纹,随法力灌注其间而缓缓旋转。
钟离檀果决出掌,直击女子肩头,将其震退。然而女子非但不显怒色,反以深邃复杂的眼神,凝视于她。
俄顷,女子身形一闪,现身于钟离檀背后,眸光直射其后颈,七道劫痕赫然在目。
“呵。”女子轻笑,声音中含有难以捉摸的意味。她贴近钟离檀耳畔,轻吐一口幽兰气息,“本座改主意了,不取你性命。但本座心中有诸多疑惑,需请真人与本座走一趟。”
虽言“请”字,但女子显然没给钟离檀拒绝的余地。就在钟离檀欲脱身之际,但觉耳畔寒气侵骨,若霜雪覆盖,丹田之内,法力似为无形之手扼制,难以凝聚。
身体渐感沉重,摇摇欲坠,神思惝恍之间,钟离檀只觉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倾倒。
势将坠地,忽有一冷若寒玉的手臂,将她揽入一似真似幻的怀抱之中。
......
鬼蜮九幽府深处,矗立着一座寂灭崖,连通冥界饿鬼道。
崖下,岩浆滚滚,犹如沸腾的血海,翻涌不息。其上气泡密集,时而炸裂,化为数丈高的火柱,猛烈拍击崖壁。
此时,瘴妖已露出真形,周身半笼朦胧雾霭,半露残破人身,血肉模糊,腥臭之气四溢。它跪在寂灭崖上,气息奄奄,哀声乞命:“......放过我,我便说出墨青鳞下落。”
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女子立于它身前,俯视此丑陋妖物,淡然开口:“与本座讨价还价的后果,你可清楚?”
瘴妖半面人脸上血肉与黏涎交织,受热浪熏灼,徐徐剥落。它匍匐两步,于女子脚边叩首乞求:“墨青鳞已遁回蛇泽,求府主手下留情,饶我一命。”
女子微眯双眸,声音喜怒莫测:“本座怎好似记得,你适才称本座为疯子。”
瘴妖猛地昂首,眼珠震颤如狂,几欲迸眶而出,“小的无知,冒犯府主,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女子微笑着打断它的辩解:“无需紧张,本座并未怪罪你。”
“你并未说错,本座的确是个疯子。那你可知道,真正的疯子是怎样的?”她悠悠然伸出手,素白的指端生出弯曲如刃的利甲,轻托起瘴妖残缺不全的脸庞。
“躁狂失常、喜怒无度、疯癫莫状、乃至神智尽丧……”每一声皆伴随着笑声渐隐,终至声寒若冰,“当然,还有冷酷无情啊。”
“那么,告诉本座,你凭何以为本座会手下留情,饶你一命?”话音落,五指滑至瘴妖颈项,利甲半隐于灰雾,另一半则无情地刺穿血肉。
瘴妖欲挣脱而不得,唯余微弱绝望的“嗬嗬”声,回荡于寂灭崖。
“本座不取你性命,但能否从这寂灭崖下生还,便凭你的本事了。”女子倏然松手,转身欲走。
瘴妖拽住她一抹衣角,惶急道:“府主,您可也是在寻找那位堕仙?小的知她下落,小的愿为前驱,引您前往。”
女子步履稍顿,继而徐徐回身,蹲身与瘴妖对视,目色深邃:“你先前对钟离檀亦是此番说辞,你是真的知情,还是仅为活命而撒谎呢?”
瘴妖目光游移不定,嗫嚅答:“小的曾亲眼见过此人。”
女子轻笑出声,语带玩味:“哦?那说说看,她是何等模样?”
瘴妖一副苦思回想状,言辞间略显蹇涩。
女子眉梢微挑,似有不悦,“想不起来了?”
“府主明鉴,事过数年,印象确实淡薄了。”
“也是。”女子颔首,旋即起身,五指微张。瘴妖顿感一股强大的引力牵引,身不由己地凌空而起,与那双隐现红光的眼瞳相对。
“好好看看,是不是这张脸?”
瘴妖的挣扎霎时凝滞,继之以难以置信的神色,颤声道:“不可能,你,你是……”
“不错,本座便是百年前那位紫微堕仙。”女子轻叹,眉宇间故作为难之态,“这可如何是好,竟让你窥破本座最大的秘密了。”
瘴妖已忘记求饶,只知喃喃自语:“怎可能,你怎可能在鬼蜮活下来,这不可能……”
女子拎着瘴妖至崖畔,下方岩浆翻腾,形态诡谲的万千饿鬼因感知到生魂临近而蜂拥而出。它们争相攀援峭壁,复又跌落岩火中,循环往复,竟于崖壁上堆积出一座骇人的饿鬼尸山。
瘴妖瞥视崖下,哀号欲绝:“明尘仙君,求您手下留情!”
女子松手之际,冷意浮面:“记住了,世间已无明尘仙君,唯余九幽府主,祈夜槐。”
瘴妖疾速坠落,崖壁上的饿鬼竞相飞出,瘴妖尚未坠入岩浆,便已被万千饿鬼于半空撕扯得支离破碎,血肉四溅,最终化成青烟一缕,涣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