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吗?”
钟良玉笑道:“不能哦,我说了,画像之事必是你们眼花看错了,虽各位是客人,可常言道入乡随俗,我们这里人人信仰婉娘娘,又正逢上小妹的关键时候,我不希望任何地方有差错,所以客人们要求换地方睡,我也立刻给你们换了,但是......”
他顿了顿,放轻语调,宛如是夜间与情人私语那般缠绵,“但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冒犯我们这里的规矩,钟府恐怕,也就无法招待各位了。”
“......”
“......”
“......”
“都早些休息吧,今天搬这一趟也该累了。”钟良玉道,“记着睡前给婉娘娘上香,一人一炷决不能少,还有,我睡得浅,晚间无事还请各位呆在屋子里,不要出来走动,免得惊走了睡意......那就得不偿失了。”
直到钟良玉轻轻将门合上,他从隐约缝隙里看出去,一行人还僵立在原地不动,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无言地进了他们的屋关门落锁。
胆子是小了点,可谨慎行事不是坏事。他在心里做出如此评价,便回身来到香座前,先点上蜡烛,再供上一炷香火,摇曳火光在画像边缘晕染出毛绒绒的质地,画中的青衣神女本是手挽花篮临水而立,见孟辰来了,便回眸对他露出期待的微笑。
“他们能不能活着度过今晚,就全在你了。”缥缈的话语如镜花水月,溢满了不真实感,“钟家的后人,该履行你的诺言了。”
屋外天色早已暗下,夜色笼罩了钟府,长廊曲水,飞檐青瓦,有萤火于暗色中星星点点亮起,为这梦回千年的古宅蒙上一层更为虚幻,真伪难分的的面纱。
孟辰道:“啊,我会遵守诺言,希望你也会。”
他如昨夜一样挽起袖口,那道伤口只简单缠了几圈纱布就不再理会,此刻纱布解开,伤口往外渗着血,红肿的边缘与白瓷般的肌肤相映衬,显出了残虐的美感。
他将手臂缓缓举向香火炉上方,婉娘娘的眼睛越睁越大,贪婪嗜血的欲望在这张美丽的脸上已无处遁形,血珠在伤口一点点聚集,即将要落下的那一刻,孟辰却收回手,由着血滴到地上,婉娘娘克制不住情绪,见状不由哎的失望叫了一声,孟辰仍是不为所动,他闲闲道:“钟翠微说她愿意嫁去秦家,可她如今的模样显然不能出现在人前,钟家这一代就她一个姑娘,若是没有她,和秦家的联姻自然也就无从继续。”
“她如果真是诚心待嫁,那诅咒会在三日内消退的......!”
“可这事也奇怪,导致婚约被破坏的又不止钟翠微一人,缘何你只诅咒她呢?”
“因为她才是婚书上签了名的钟家人,我等了这么多年的盛宴被她破坏,我不找她找谁!”
孟辰若有所思,婉娘娘已急不可耐地扑到画像边:“快把血给我!别再浪费了!”
也不知道孟辰的血是哪里来那么大的吸引力,只往香火炉落入一滴,婉娘娘就发出了无比满足的叹息,她脸色布满红晕,喃声道:“对,就是这个......好纯净,好充足的力量......上一次尝到这种滋味,还是一千年前......”
孟辰从容不迫按压着血管,控制血滴流速:“一千年前发生了什么?”
婉娘娘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享用美味上,她目光迷离如是成瘾,孟辰又问了一遍她才漫不经心道:“一千年前,我还是母神身边的一只青鸟,那时人间充盈着灵气,大地中心生长的巨木直连天地,我就在那树枝上,日复一日为母神歌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多少年,到底过去了多少年……”
“母神走之前,要我替她庇护人间,庇护苍生……她、她说……她这一去恐怕回不来,要我……要我珍重……”
“神啊……母亲……母亲到底去了哪里……”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惊惧摄住了孟辰的心魄,空中血腥味凝成实质令他作呕,而婉娘娘陶醉其中,低喃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就在孟辰要换回她神智的前一刻,画中,神女双手掩面,她手指白皙细腻如削葱根,可在那容颜上挠下十道血痕时,这从未沾染尘埃的手指就成了要人性命的利器。她撕扯着自己的脸颊,汲满鲜血的喉咙里破出似哭似笑的嚎叫:
“母神已经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我在这里等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等她——我等了一千年,一万年!如今轮到我了,我寿数将近,眼看就要彻底湮灭……可我还没有为她唱完那最后一支歌,我是她的青鸟!我是她会唱歌的小鸟啊!”
孟辰无暇考虑这样凄厉的叫喊会不会惊扰到隔壁屋子的玩家了,因婉娘娘已从画中伸出手,她的指尖尚且残留着她自己的血,可她已紧紧掐住了孟辰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