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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七幕 条条大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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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开主干路,向右进入一条洁净整齐的小道。不知是因为夜色将近还是人烟稀少,城市的喧嚣逐渐散去,使周身宁静,马蹄铁敲在石板路上的声音也清晰可见。尤比与亚科夫都不由得噤了声——这里尽是华美庞大的庭院,过了一户人家的门廊,要策马行上好一会才见到下一户,可见全是显贵人家住在这。亚科夫忽然发觉自己握着缰绳的手开始打颤。他尽力抑制,却还是被尤比发现了。“别怕。”吸血鬼偷偷贴着他的耳朵说。“姐姐哪有那么可怕?她又不会吃了你。”

亚科夫在手套下隐蔽地放松手指缓解僵硬的关节。“我不是怕这个。”他难得诚恳地说。

“那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尤比瞪着一双红眼睛瞧他。

“我不知道。可能是这地方叫我不舒服。”亚科夫又咬起自己嘴唇上干裂的死皮。“别多问了。”

马匹似乎行得越来越慢。亚科夫不知是领路的塞勒曼真拖慢了速度,还是他的恐惧与紧张使这条路被无限拉长,煎熬无比。刑场路的终点终于到了——夜幕已至,塞勒曼的马停在一间不大的双扇门前,回过头瞧他们。门前站了个点着灯的仆人,恭敬地微弯着腰,用希腊语向塞勒曼说着什么。

“原谅我没带你们从大门进。”塞勒曼下了马,笑容怀着歉意。“这是安比奇亚的意思。”

亚科夫本想因此冲他发火,可他已没心力再这样做。他感到两条大腿僵硬无比,被马鞍硌得又酸又痛,动弹不得。坐在前面的尤比摇晃他的手臂。“该下马了,亚科夫。”他的主人小声提醒他。“没事的。”

他们随那仆人进入迷宫似的庭院内,马匹很快便被其他的仆人牵走,和行李一同不知所踪。在火光中走了一会,亚科夫发现他们刚刚进来的门该是宅邸的侧门——这是个无比对称的庭院,中轴线南北朝向,庞大的水池与整齐排列的圆柱全部经过精准的测算,完美分布在院落两侧。房间的分布虽稍有不同,可也像在天平的两侧填砝码般布局平衡。亚科夫想起卡蜜拉在特兰西瓦尼亚山林中那似教堂又似墓碑的肃穆城堡。这想法使他更紧张,手指的指尖发麻,要捏得手套的皮革内衬咯吱作响才能缓解。

三人被带入一间房间中等候,便无人再理会。“天已经全黑了。”尤比伸着头,望门外成队匆匆行走的仆从。“姐姐为什么还不见我们?”

“她每晚都要接待许多客人。”塞勒曼说。“可能现在正有更重要的人在见她。”

这话使尤比也不高兴起来。他低着头盯怀里抱得紧紧的罐子。“我们还不够重要吗?”他小声嘟囔着。“姐姐…安比奇亚竟这样忙?”

“毕竟你们已经被我带回来,好好地坐在这。”塞勒曼微笑着安慰他。“也许并非你们不够重要,而是你们的事不够急迫。”

不够急迫?狗屁理由,亚科夫想。如果安比奇揭开那层细亚麻布,看到尤比手中破碎、干枯、腐朽的卡蜜拉的头颅,还能觉得事情不急迫吗?这不也是她的母亲吗?他侧过头,瞧见尤比正小心翼翼地折弄罐子上的布料,忐忑又委屈地抿起嘴唇。这场面使他胸口的刻印忽然刺痒起来,像有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上爬行啃噬,叫他坐立不安。

“起来。”亚科夫生硬地拽过尤比的手腕。“她不见我们,我们就自己去找她。”

“可是塞勒曼说还有其他客人!”尤比担忧地向后望塞勒曼的脸,却发现那棕色皮肤的血奴依旧牢牢坐在座位上,丝毫不打算阻止他们。“…要是姐姐的事被我们打扰了怎么办?”

“别这样窝囊,我们费了多大力气才来到这!”亚科夫立刻拖着尤比出了门。他发觉自己竟不再紧张了。“她的事重要,你的事就可以不重要?”

听了这话,尤比拥紧了怀中的罐子,只沉默着紧跟亚科夫的步伐。

二人很快跟随秉着灯烛的仆从寻到开阔中庭。亚科夫端详了一会,很快寻到一条路线。他们像两只误闯萤火森林的飞蛾,纷乱的脚步搅散了静谧有序的烛火之溪。亚科夫不知道这些身着素净长袍的仆从们有多少和他一样胸口上印着烙印,他们全都一言不发,乖顺地避开斯拉夫人横冲直撞的身躯,像是没有意识的人偶似的——恐惧忽然重回亚科夫的心头,他真害怕这些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般的躯体,就像卡蜜拉宴席上耳聋的猎物,全然任人蒙蔽摆弄;或者更糟,自愿交易并献出自己的自由。落入陷阱的恐惧叫亚科夫呼吸发颤,但正被他紧紧攥着的尤比的手腕又给予他些勇气与力量,使脚步踏实,目光也坚定。很快,他转过画满壁画的长廊拐角,绕过一条赭红色石柱,携着尤比踩进一片精妙庭院。皎洁的银色月光正从天窗投下,映得天井中雕塑喷泉的水珠似水晶般璀璨。亚科夫猛然停下脚步,才发现已有不知名的名贵花草被他践踏在铁鞋之下,叫他的鞋底散出一片氤氲清新的香气。

“他一路都待我很好,等事情成了,我们该要个孩子…呀!”

亚科夫抬起头,一间宽敞奢华的会客室呈在他面前。里面摆着一圈柔软躺椅,中间围着一座低矮桌子,上面摆满各种珍馐美酒,银盘金杯。躺椅正对着这精雕细琢的造景,两位娇美年轻的罗马贵妇倚在靠枕上端详二人,仿佛他与尤比正是踏上舞台的演员。亚科夫定睛一瞧,其中有位红发的少女——二十年前面纱后若隐若现的半张脸与舒梅尔的著作顿时在他记忆中合二为一,有了具现。

“阿格妮丝,你瞧。”安比奇亚笑着说。她端起酒杯,上挑的红眼睛迅速扫过庭院中二人周身。“我就说他们会等不及的!”

另一位的贵妇人细细看来年龄并不算大,甚至不比尤比更成熟。不过她脸上的惊慌立刻由于安比奇亚的安抚而平息下去。“那我来日再来问匈牙利的事。”她体面优雅地起身,向亚科夫与尤比行了礼。很快,在众人的簇拥下,那身份显贵的少女便离开景致绝佳的会客室,只留下安比奇亚一人。

亚科夫忽然感到嘴像被缝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有千万个问题在他口腔里打转,可他一时竟不知先吐出哪个才好。“我,我很抱歉,姐姐…”尤比低着头不敢与她直视,怀中的细亚麻布被他攥得皱皱巴巴。“我打搅你的事了…”

“不算什么。”安比奇亚迅速饮尽了酒杯中猩红色的液体——亚科夫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只瞧见月光在那双红色眼珠中诡异地闪。“快过来,亲爱的弟弟,叫我好好瞧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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