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宋温峤没忍住笑出了声,被萧屿恶狠狠瞪了一眼,他认真了一点说,“萧屿,我认为,你脑海里的执念已经消失了,你之所以还执着于龙城,只是惯性。”
萧屿没出声,呼吸声急促。
“我们一起逃出去,不用再去龙城,我们可以直接回家。”
萧屿舔了一下嘴唇,心烦意乱地说:“你先给无酒一滴血,治好他的病。”
“......你当这是自来水?”
“我可以替他,支付任何代价,只要他活下来。”萧屿咬牙切齿道,“今天下午两点,我们会跟麦斯蒂一起动身,我要送他去医院。”
“行吧,那你准备自己打车去还是叫救护车?”
萧屿愣了一下。
宋温峤深叹了一口气,趁萧屿不注意,一击刀手打晕了他。
“睡会儿醒醒脑吧,别来添麻烦。”宋温峤单手托起他,把他扔到了床上。
*
房间里没有钟,想要知道时间必须去往公共区域,田无酒打开过一次门,走廊的挂钟显示时间是一点半,偶尔有人经过,先行者不知去向,连眺望塔上的先行者也消失不见。
他回房间之前又看了眼钟,一点四十,但这里的钟经常是坏的,现在很有可能已经一点五十,或者两点。
麦斯蒂一伙的行动应该已经开始。
田无酒把小绿藤塞在袖子里,萧屿说今天要带他走,一定要送他去医院,他感觉萧屿的脑子是真的坏掉了。
萧屿一直没有来敲他的房门,田无酒坐立不安,他离开房间,走去萧屿房间门口,敲门无果后又想,萧屿会不会正在餐厅等他?这种想法一旦出现在脑海里,就如何都挥之不去,走不走还两说,但他不能放任萧屿去犯险。
田无酒从楼梯下去,到了一楼露台,他探出身体看了一眼,眺望塔上还是没有人。
背后有人靠近,在对方拍打自己后背之前,他一个闪身躲过,回头一望,是毒蛇,麦斯蒂形影不离的兄弟。
毒蛇朝他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兄弟,一起走啊。”
田无酒问:“那些先行者呢?”
毒蛇言简意赅地说:“最近天空颜色异常,他们组织了一场活动,拜祭山神。”毒蛇没有再往下说,那是潘耀斌提议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逃跑。
毒蛇拽了他一把,田无酒本来也要往餐厅去,便跟着他一起往前走了一段。
走进餐厅后,毒蛇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走上了前方高台,撩开幕布穿到了后面,那里有一个废旧楼梯,海曼也带钟擎走过几次,所以田无酒知道。
毒蛇见田无酒没有跟来,退回来问:“怎么不走?”
田无酒问:“看见萧屿了吗?”
毒蛇耸肩:“鬼知道,你走不走?”
田无酒垂着眼睛摇头:“我等他。”
毒蛇打量了他几眼,“十分钟后楼道里集合,来不来随你们。”然后便冲去了幕布后面。
田无酒穿着宽大的白袍,脸色看上去病恹恹的,海风缱绻吹来,将他散落的头发吹得越发凌乱,他看着墙上的挂钟,又看视野里那一片波光粼粼的蓝海,手伸进袖子里,摸了摸藤鞭的尖梢。
两点整。萧屿没来。
也许是看海的时间太久,田无酒眼睛有点干涩,他挤了挤眼睛,把拖鞋藏在桌子底下,赤着脚握紧藤鞭走到了幕布后面。
两点到四点间,项圈不会爆炸,先行者集中拜祭山神,这是他们探索这栋建筑最好的机会。
钟擎说过,负一楼是屠宰场,再往下几层是实验室,海曼没有带他参观,再往下是先行者的生活区域,而地表一层是空荡荡的大平层,祭拜山神的仪式或许就在那里举行。
麦斯蒂等人要闯入海底通道,意味着他们将与先行者族群无限接近,很危险,但符合麦斯蒂等人的行事作风。
由于先行者喜欢明亮的光线,所以整栋建筑墙面很少,用密集的柱子来承重,田无酒从镂空的窗户爬出去,放出藤蔓卷上柱子,轻易翻进了屠宰场的室内。
和想象中脏乱血腥的画面不同,屠宰场很干净,就如同他们的宗旨,绝不浪费任何资源,他们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包括对食物的处理与保存,如果玻璃瓶里被腌制的不是人肉,田无酒大概会觉得这个地方值得赞扬与学习。
田无酒看向前方,那里有一张泛着森光,形似手术台一样的床,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被迫躺上这张冰冷的床,被划开肚子,拆解身体。
再往下一层就是实验室,或许发电装置会在实验室楼层。
田无酒的心里有一种无畏的坦荡,他以为自己会死在悬崖、死在大海、死在马路中央,又或者是死在某个空荡的房间,却从来没想过,会死在别人的肚子里,在某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这也算死得其所。
田无酒又不禁苦笑,是因为活着没意义,所以才寻找死亡的意义吗?
他去往实验室层,依旧没有人,白色的房间里摆放了许多设备,他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但显而易见,这和他认知中的高科技好像不是一回事,那些设备被树枝缠绕着,老化的表面泛着黄,像是亘古以前就存在的机器,带着浓烈的年代感。
走廊尽头传来细碎的说话声,田无酒左右环视,走进了一间实验室,这里的房间窗户没有玻璃,头顶有几道滑竿,绿藤攀顶,卷住那几根金属杆子,田无酒身体轻盈一跃,爬到了滑竿与天花板的中间,匍匐在那根脆弱的金属杆上。
两名先行者走了进来,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闲聊一般说:“海曼是不是太喜欢那个A级了?难道他的肉会比S级更美味吗?”
“哈哈,或许吧,要是宴会上能分我一口S级的烤肉,那就真的太香了。”
“潘耀斌是E级吗?”
“D级。”那人从柜子里抱出一个大木盒,“走吧,海帝正在等我们过去,万一被他们溜了就完蛋了。”
“溜了就溜了呗,潘耀斌那个傻瓜还在就行了。”
“你应该对他尊敬一点。”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万一他成为了新的无名氏,那可不好说。”
田无酒皱了一下眉,从滑竿上翻下来。
——溜了就溜了呗。
他意识到麦斯蒂的计划已经暴露。
萧屿!田无酒心慌了一瞬,随即又放心下来,秦教授不走,萧屿一个人不会跑,他应该还在楼上。
田无酒收起那些无谓的情绪,从窗户里翻了出去,顺着柱子往上爬,往上一层是屠宰场,再往上一层就是露台,他所在之处恰好可以从露台翻回去。
在他攀上露台之际,脖子里的项圈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叫声,一阵连续又急促的滴声后,有电流窜过他的身体,起初只是轻微的刺痛,随后那种痛感扩展到全身,最终身体痉挛不能抑制。
田无酒用尽最后的意志力,在失去知觉之前,让藤蔓爬上露台,圈住一根柱子,另一头在手腕打了几圈,固定住自己软绵失力的身体。
海风肆虐下,他的身体来回摇晃,像下坠的钟摆,吟唱起生命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