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丘渐晚却是低下脸,小声开口:“抱歉子昼,让你……担心了。”
黎为暮摇头,轻声:“师尊总是惯于逞强,将所有困难都揽在自己身上。”
譬如此刻,她身上分明殊无半丝灵力,却仍是毫无迟疑地冲在最前。
“我知师尊仁善,但无论何时,弟子希望师尊可多留份心在自己身上,对自己多些关心。”他抬起脸,眸色温雅,清若海风,“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挂心师尊的人。”
虞丘渐晚一怔,抬目看他。
却闻房门被人“轰隆”一声撞开,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冲了进来,猛然扑来一把拉过她:“徐姑娘!啊不……公主殿下!你知道晚晚在哪里吗?知道晚晚吗?!”
这个咋咋呼呼的性子。
虞丘渐晚沉默片刻:“……雪团子?”
侍女……雪团子怔愣一瞬,“嗷呜”一声扑到她的怀中。
由着幻境发展,在乌城待了几日后,虞丘渐晚启程返回楼兰王城。
站到城门前时,虞丘渐晚看向护持一路的黎为暮。
按照幻境发展,应该到了“汝溪”与“煜琢”分别之日。
彼时的楼兰公主是因与煜琢朝夕相处,生了心许之意,这才不忍分别。
虞丘渐晚则是因为这段时间她身无灵力,黎为暮总是不放心她,一步不落陪伴,如今想要劝他离去,恐怕……黎为暮会难以安心。
就见黎为暮低下眼,微微欠身行下一礼,轻声开口:“多谢……公主一路照拂。王城既至,在下也当离开了。”
没有想到他竟在根本不知煜琢与汝溪过去的情况下,推演出下一步应如何行事,更是主动出言离去。
虞丘渐晚欲言又止了许久,最终只能叮嘱一句:“万事小心。”
雪团子哼唧一声。
这瘟神终于走了。
一国公主私自出城为百姓诊病,楼兰国王自是勃然大怒,但又思及她乃外出行善,终究无奈一叹,禁了她三个月的足,以作惩处。
雪团子瞧着满桌的珍馐玉馔,一边吃得不亦乐乎,一边啧啧称赞。
“这楼兰国王看样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王!你看,他不仅没有责罚你,还给你送来燕窝、鲍鱼、鹿血……这么多的山珍海味!”
虞丘渐晚笑了笑,却是没有纠正于它。
一个地处荒漠的王国,若是当真是个好王,何至于四野患病百姓无人理会,还要公主偷溜诊病,而王都之内玉盘珍羞不计其数。
禁足第一个月终末,雪团子惶然冲入殿中:“煜琢……呸!是黎为暮!黎为暮他带领中原的铁骑,踏入了楼兰!”
温着茶水的虞丘渐晚双手不动,神色更是平淡:“这本就是既定的路径。”
毕竟当年的煜琢,便是这般踏碎了楼兰王都。
“什么既定!我看是他黎为暮本就图谋不轨!”雪团子还是那个理由,愤恨出声,“他定是记恨你将他逐出昆仑,如今身处幻境之中,仗着你没有灵力,伺机报复!”
奈何雪团子还没抱怨完,就被殿外突然冲入的侍卫拖了下去。
随即便有其他侍女再次踏入,将她扶到梳妆台前,为她仔细打扮。
作为战败国,楼兰国王已经摆好了宫宴,迎接中原的大将,同时结缔作为附属国的条约,楼兰公主作为王位的第一顺位人,自当出席。
侍女搀扶着虞丘渐晚,站上了雕镂花纹的大理石上。
她抬眼,看向大殿。
许是战事折磨,让楼兰国王本就苍老的容颜更添皱纹,却依旧要勉强微笑,歉笑抬手,为中原的将领接风洗尘。
虞丘渐晚转眸,看向那个与楼兰国王坐在同一高度,眉眼清雅柔和的人。
黎为暮未着戎装,只是一身简约的便装,在大臣国君的衬托中,实在太过年轻,然而在与国君推杯交盏间,大方自然,丝毫不见失礼。
一笑一动间,那双漂亮的眸子更是映彻着满殿流光,倾泻一地。
虞丘渐晚远远望着,抬手按上自己的心口。
她其实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但或许是因为身处幻境之中,受幻境感染,心口位置,竟也隐约生出感同身受的悲痛之感。
她心悦的公子,竟是率领千军万马,踏平了她的国度。
楼兰国王向“煜琢”介绍她,随即吩咐一旁候侍的下人备座,扶着她坐下,用餐,直至宫宴接近尾声。
侍女上前,扶过她要离开时,耳边突然响起黎为暮温和的声音。
“且慢。”
她顿住脚步。
黎为暮安静注视她了片刻,回过脸,对着殿上国君得体一笑,语气柔和却毋庸置疑。
“公主端庄秀美,一见倾心,还望楼兰国君忍痛割爱,予以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