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翠心下一惊,慌慌张张地打上了季宁的胳膊:“你还说!居然还敢提这事?把我吓死了那天!硝酸甘油没带手边,我差点背过去了!”
她的语无伦次,越发证实了季宁的猜想。他冷静地问:“翠姨,你认识我妈?”
唐翠开始疯狂打哈哈,手势繁多眼神飘忽:“你妈?你妈不就是我么?哈哈哈。我那天的意思是,你不能有事啊,不然我的四合院,还有我的股票基金怎么办?留给谁啊?”
季宁一动不动地欣赏着唐翠手舞足蹈,直到她也觉得自己表演痕迹过重,尴尬地停了下来。
这时,易伍揉着惺忪的睡眼下楼,恭敬又害羞地打招呼:“翠姨早,不好意思,打扰了。”
唐翠总算松了口气,笑眯眯地说:“小伍同学,我们又见面了!昨晚睡得好吗?”
“嗯嗯!” 易伍如打地鼠般点头,“哥......季宁的床,又大又软又香,可舒服了!”
门铃这时响起。
来的是易家的保姆阿姨。
“阿姨,我妈没事吧?” 易伍焦急地问。
“放心放心,没事!有我在呢。”
她将一大袋东西交到易伍手里,里面是校服和日常用品,温声说:“乖乖,太太让你这些天别回去,你爸正在气头上,怕他控制不住伤到你啊。”
说完,她恭敬地拿出一个红包,双手递给唐翠:“夫人,这是我家太太专门给您准备的。家里现在不太平,都怪我引狼入室。还好有您在,先是报警救了小伍,昨天又收留了她。真的是,麻烦你们了......太太说改天一定亲自登门致谢。”
唐翠连忙摆手把红包推了回去:“哪里哪里,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嘛,何况这小姑娘还是我们季宁的......”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季宁赶忙瞪了她一眼。
“妹妹。” 唐翠笑着说完。
*
非典的阴霾终于散去,燎原复课。
空荡荡的家里,唐翠神情复杂地捏着手提电话走来走去,最后还是给吴映之拨了过去。
“他怀疑了?这么快?” 吴映之听完大口喘气,把电话线卷了一圈又一圈。
“怪我,那天一时着急说漏了嘴。” 唐翠很是自责。
“总要有这么一天的,不怪你。我过来一趟,直接摊牌吧。他大了,难道还能瞒一辈子?”
唐翠的心底有很多担忧,但她无法阻止亲母子相认。
听到电话那边沉默不语,吴映之更急了:“我想他了!你寄来的照片,我反反复复看,没意思。还是真人好。你放心,我悄悄过来,绝对不留尾巴。”
*
放学后,易伍拉着季宁一路小跑到管小安的小卖部。
掀开门口的红色塑料珠帘,管小安正在和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交接班。
男人反复叮嘱:“煤气一定别忘了关。走的时候,卷闸门下锁,千万小心别划到手。”
“知道了,爸。又不是第一次,您老就放一万个心吧。”
男人慈爱地揉了揉她的头,走了。
看到易伍过来,管小安眼睛一亮,正准备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紧跟在易伍后面的男生却让她眼睛瞪得像弹珠:“你你你,是你!那天等到十一点的,是不是你?”
“嗯。”季宁淡定地点了点头。
管小安看看易伍,再看看季宁:“怎么,你们认识啊?”
“这是我哥啊,跟你说过的。” 易伍笑了,“那天......他其实是在等我。”
信息量挺大,管小安还没来得及好好消化,易伍已经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本超厚的笔记。
“这些,都是给我的?” 管小安接过笔记,随手翻了几页。厚实,详细,工整!不愧是学霸。
“嗯当然。” 易伍点点头,“你不是下决心要考燎原吗?我给你定了一份学习计划,照着来就行。被非典一耽搁,我们时间有点紧。”说完,她又掏出了另一本同样厚的笔记。
“天啊,这是《九阴真经》和《九阴真经》的教师用书?” 管小安感激涕零,直接一个熊抱,嘴巴差点贴到易伍的脸,“今天的泡面,我给你把所有好料都加满昂!”
季宁这才明白,在医院的时候,易伍每天不停在写的东西是什么。
是她和梁彦的赌约。
两个姑娘挤在收银台的折叠书桌下,头抵着头,亲密无间。
季宁则在一旁蹲下,给老爷爷留下的花花草草浇水。
睹物思人,他不免伤感。
“哎哟。” 管小安突然叫了起来,“这地方太小了,蹲得我腿都麻了,易伍你呢,还好吗?”
季宁顺着她的话看了过去。易伍在收银台下,缩成小小一团肩膀都歪了,确实别扭。
他没多想,脱口而出:“去我家吧。”
到了季宁家,过来开门的,是一位戴着黑超墨镜的阿姨。
一见到季宁,她激动地小声啜泣。然而,眼泪还没掉下,就被季宁身后的尾巴给打了岔。
“阿姨好!”易伍和管小安脆生生地打起招呼。
唐翠赶忙出来,将吴映之拦在身后,再利落地把三人迎到前厅。
管小安东张西望,偷偷咕哝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进别墅里面哦,真开荤了。” 说完,她用手肘戳了戳易伍,“我怎么觉得,刚刚那个阿姨,我好像在哪见过?”
确实天天见。
在她小卖部贴的,泛黄了的墙纸海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