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
王大夫气定神闲,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易家雇我做家庭医生。易伍生病,她妈受了惊吓,她爸要出国,所以把孩子托付给了我。从头到尾,我纯粹是在给他们帮忙啊。”
“投毒?这太荒谬了吧。你们有证据吗?这就是现代版的农夫与蛇!小孩子烧糊涂了,以为演电视剧编故事呢,这种事我在临床上见得多。”
“对,我用酒精给她房间全部擦了一遍。现在非典这么厉害,家里出现发烧的病人,第一时间将病人隔离,污染区消毒,不是标准程序吗?这和指纹有什么关系?我做的一切都是符合流程的。”
“在她的房间里,还是找到了我的指纹?这也正常啊。她妈特地嘱咐我,要每个房间熏醋、熏中药。非要这么说,保姆的指纹肯定全屋都是,你们怎么不把她抓起来?”
“为什么没带易伍去医院?因为她爸离开家前特地交代,现在医院各种细菌病毒都多,拜托我一定给她居家治疗。我是易家高薪请来的,东家的要求,我能不照做?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和她爸当面对质。”
“耐药菌哪里来的,我怎么会知道呢?这个要问易伍她自己啊。我好几次见她大半夜不睡觉偷偷跑出去,谁知道她接触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呢?”
“只给易伍喝米汤,是因为中医讲究虚不受补。肉是发物,吃了会生痰湿。中西医本身就是两套系统,你们又不是专业的,我讲了你们也不懂啊。”
“你们可以把我端给她的中药拿去化验,但凡有毒,直接拉去枪毙了就是。质疑我的医术,随意。但请不要质疑医者仁心!”
“是,温霏是我女儿,但是我们十几年前就断绝母女关系了。她的情况,我一概不知。你说她是易国昌养在海外的情妇?那我只能说无巧不成书了。不过也不奇怪,这孩子,完全随她爸了。”
“我从来就没有把阁楼的门锁上。火灾我就更不知道了啊,又不是我点的火?当时我出门买菜,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把楼围了。”
“易伍的妈妈有重度抑郁加焦虑,还有很强的被迫害妄想。如果她女儿也有类似的精神问题,不奇怪吧?所以我觉得,你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带易伍去精神病院,做一个全套的精神鉴定,看看她对我的指控是不是真实可信。”
“我还有个想法,你们姑且当故事听听?易伍早恋,每晚偷偷溜出去和男生约会,感染了耐药菌。她生病以后,我遵照她爸的嘱托,悉心照料不让她到处乱跑。没法出门了,她心情不爽,在房间里玩火,闯下大祸,怕我告发她每晚出门,又联想到电视剧的情节,胡编乱造说我谋害她,目的是想让我彻底消失。”
“警察同志,请别低估了小孩子的恶。青少年有多叛逆,你们是最清楚的了。尤其是这种高压严管下,聪明绝顶的,好学生。”
末尾“好学生”三个字,王大夫特地加了重音。最后她笑眯眯地说:“我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但是三天内,还没有充分的逮捕理由,只凭一个小孩的几句瞎话......那咱们,也只能说,有缘再见了。毕竟,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救死扶伤。您说,对吧?”
*
易伍终于转入了普通病房。
医生说她恢复得不错,呼吸道分泌物很快就转了阴。抗生素上得及时,肺部感染控制得很好,所以脏器没有明显受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药物的疗程还是要彻底走完。
她的嗓子也能正常发声了。之前面对警察,她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现在总算可以开口说话了。
易伍紧紧捏住护士的衣袖,眼里满是恳求:“姐姐,拜托你了,再帮我问问医生吧,我哥他真的不需要打针吗?”
护士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做了好几次检查,没有感染迹象啊。打什么针?你以为药是好东西啊?年纪小小,操的心倒是不少,医生的话你都信不过?”
提起医生两个字,易伍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护士见她一脸惊恐,赶忙宽慰:“细菌也不是那么容易传播的,除非是超级近距离接触。你们,很近吗?”
这话一出,易伍和季宁两人的脸红得像烧开了的水壶。
“诶诶,手松下啊,今天换个边打。” 护士拨开两人一直紧紧交握的左手,“你们兄妹俩,感情倒是好。”
她转身对着季宁打趣:“你都快住这儿了吧。不管我啥时候过来,都能看到你在旁边晃,快顶上半个护工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是不是还要倒给你钱?”
最后一瓶万古霉素,顺着透明的输液管,缓缓流入易伍的血管。因为有暖水袋在手下面垫着,易伍一点也没觉得冷。
护士打完针刚准备走,眼睛又瞟到了什么,大惊小怪地高呼:“嚯!你俩可真行!这左手刚放开,右手又牵上了?!”
季宁轻咳一声,别过了头,终于不舍地松开了易伍的手:“我......我去给暖水袋换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