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宁一直觉得,易伍是统治他世界的暴君。早在儿时,已初见端倪。
她喜怒无常、专制蛮横、不讲道理、随心所欲。她想跑,就跑。想见,就见。想亲近,就亲近。想疏离,就疏离。
想爱,就爱。然后说不爱就不爱。不爱也就罢了,还强迫他去爱别人。
没道理。
和易伍在一起,跌宕起伏的千百种心情里,出现最多的,是失望。
他难道,不是个活生生的人?他难道,就不配拥有一丁点的自尊心?
唐翠见季宁失魂落魄地推门进来,浑身湿透,赶忙拿毛巾给他擦头。
“你还打电话说让我别担心!这都几点了,我差点报警你知道吗?!淋成这样,到底跑哪儿去了?” 唐翠的眼里满是责怪,手上却格外温柔。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翠姨。” 季宁摇了摇头,兀自倒在沙发上。然后,他双手捂脸,眼泪一颗颗滚落:“我可能不该回来……我真的,不该再回来。”
唐翠立刻明白,这肯定又是跟那个妹妹有关了。
*
易伍这一整晚睡得乱七八糟,醒来时眼下一片乌青。
心里全是懊恼。昨天哥哥等不到她,肯定很失望。为什么他俩只要碰到一起,就接二连三全是寸劲儿?去了学校,她一定要跟他解释清楚。
可谷佳慧今天很反常,坚持要送她上学。妈妈是不是还在担心什么,她无从知晓。
刚刚走出家门,远远地,她就看到了季宁。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是从对面房子出来的!这下和妈妈说的完全对上了。原以为是哥哥来找她,被妈妈无意撞见,没想到他还真就在小区里住!
季宁自然也瞧见了她。踌躇了会儿,他沉着脸,朝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易伍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还好谷佳慧一直低头翻找自己的鳄鱼包,什么也没发现。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谷佳慧因为惊吓过度再次晕过去。灵机一动,她拽起妈妈,一个急速转身背对着季宁,恨不得原地起跳。
“妈,我才想起来!今天我做值日,完蛋了,老师让我提前到的,现在已经晚了!我们抄近路,跑几步好吗?”
“你这孩子,老师安排的任务都不记得?成天只知道玩,还想拉着我老胳膊老腿跟你一起跑?” 谷佳慧皱着眉一顿数落,可脚步在不自觉地加快。
季宁愣在原地,没有再往前一步。因为他从易伍脸上,又看到了那种见了鬼的表情。
*
一上午的课,易伍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课间,她着急忙慌地跑去了隔壁班。
隔壁班相熟的女生见到她,免不了一阵打趣:“哟,来找梁彦啊?我帮你叫啊。”
“不,我找他干嘛?季宁在吗?帮我把季宁叫出来吧,谢啦。”
“季宁?他今天没来啊,好像说是不舒服,请假了吧。”
随后,女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捂住了嘴:“天啊,他不舒服?我妈说,现在南边有一种很严重的病,叫非典。燕城最近也有了。季宁从滇市来,那是南边吧?他不会是......感染非典了吧?!”
几句话说得易伍心惊肉跳。
每天早上看新闻,SARS在头条里滚动播放,她可太清楚了。
但不可能啊!早上出门的时候,哥哥看起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他不一直和铁打的一样么?
心急如焚地撑到午休,她随便跟欢欢扯了个理由,出了校门疯狂往家赶。
一路小跑到季宁家门口,她一边擦汗一边按门铃。
唐翠打着哈欠懒散地开门,看到眼前的清丽少女,心里明白了大半。
“小妹妹,你找谁?”
“阿姨您好,我找季宁。他是住这儿吧?我是季宁的同学。他今天怎么没来上课,是不舒服吗?我......能不能上去看看他?”
唐翠打起精神,好整以暇地将易伍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然后笑了:“你是......易伍?”
易伍用力点头:“您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