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孽障听凭您处置了,要送少管所还是就地打死,您说了算。” 孟旭爸一口气差点背过去,平复好久才恨恨开口。
“孟总,您看您这说的哪里话!” 易国昌赶忙上前将孟旭扶起,慈爱地拍掉他身上刚沾的灰尘,“小孩子之间嘛,打打闹闹有点过节,怎么就到要打要杀的地步了。”
“这不是打打闹闹,是绑架。那群流氓还扒了我裤子。” 站在易国昌身边的易伍幽幽开口,冷静控诉。她屈着身体,被宋哥重击过的下腹还在隐隐作痛。
刚刚,她的父亲明明站在她身边,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孟旭他爸。从头到尾,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却第一时间跑去给孟旭这个罪魁祸首掸灰尘,满脸慈父的样子。
她从未见过的样子。有点作呕,只想冷笑。
可她刚刚脱口而出的控诉,却像一枚鱼雷在深海引爆,让事情的性质迅速滑向无可挽回的地步。
离得近的几个警员皱着眉头诧异地看了过来,然后立马被孟旭他爸招呼到一旁抽烟。接烟的时候,他们点头哈腰,一口一个谢谢孟总。
从进门起一直无视她的易国昌,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没好气地侧身,用满是灰尘的手迅速捂住了易伍的嘴:“小女娃家家,乱讲什么!” 而后压低了声音,伏在她耳边,“你以后还想嫁人吗?还不快给我闭嘴!”
可易伍却掰开了他的手,忍着痛打直身体,像颗倔强的小白杨。她无视易国昌的警告,声音响亮如同洪钟:“上次他们打算扒我裤子,你说是同学之间开玩笑。这次真扒了,你还说是玩笑。”
她的声音提高八度,冲着几个正在抽烟的警员:“警察叔叔,你们觉得绑架好笑吗?侵犯未成年......好笑吗?”
尾音发颤。
屈辱、不甘、痛苦一股脑全涌了上来,冲进她小小的胸膛,像台风过境。有眼泪在眼尾悬着,她竭力克制不落下,不愿在这群坏蛋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直到一个人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
易伍伏在季宁肩头,身下人正背着她摇摇晃晃往家走。
她腹痛得厉害,缩在季宁背上的时候才觉得好些,只是不知道她哥哪来的这么大力气,背着她走路连气都不带喘。
他们一路没有说话,直到易伍的眼泪顺着季宁的脖子流下,滴滴答答。憋了好久,终于可以安全地放肆地落。
季宁感到颈后一片沁凉。
一下就慌了神。
他停下脚步,找到花坛的一角,小心翼翼将易伍放下,然后笨拙地伸手给她擦眼泪。手上的口子却在此时再度裂开,血和泪混在一起,糊了易伍满脸。
季宁结结巴巴说着对不起,局促地抬起衣袖,可袖子上也是干涸了的血渍,他只能又放下手。
易伍摇了摇头:“不要说对不起。” 她掏出餐巾纸覆上季宁流血的口子,季宁却一个反手,将雪白的纸重新覆上了她的脸。
两人一阵手忙脚乱后,季宁抖抖索索从兜里掏出话梅糖。糖纸剥开,餐巾纸在手上裹了一圈才小心捻起糖块儿,轻轻送进易伍嘴里。
突然又回到那副小心翼翼乖巧讨好的模样了,揍人时候的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咱们好像两个倒霉蛋。” 易伍的舌尖抵着硬糖,手指摩挲着五彩糖纸,两眼放空发着呆,“但倒霉蛋总能找到另一个倒霉蛋。” 她苦笑。
四小时前,季宁和欢欢一起狂奔到校门口时,脑袋里本来一片空白。360度的方向,能去哪里?
直到他瞥见欢欢脚边,有什么东西在夕阳映照下熠熠生辉,那种光泽他很熟悉,就像是......
季宁犹疑地蹲下身拾起——是颗能反射出镭射彩虹光的话梅糖。
易伍的声音言犹在耳:“这个糖纸特别漂亮,亮闪闪的,像会发光一样。”
脑海里如同闪电划过。
他和欢欢迅速搜寻四周有话梅糖掉落的位置,大脑里浮现出当时可能的场景。易伍被人蒙头套住袋子,手脚被绑在身后,所以只能偷偷扒拉开裤子后面的口袋,将话梅糖一颗颗地撒下。
他们沿着糖掉落的轨迹极速飞奔,一路追到那片快要荒废的破旧厂房。
“你知道位置了,快回去叫警察!” 季宁的心如同火烧,急匆匆地就要往里冲。
欢欢一把拉住了他:“你呢?你不要自己去,很危险!跟我一起回去,我们一起去找警察!”
季宁一秒也没犹豫地甩开了她的手:“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