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师的制止下,这场哄笑才算勉强停止。
谷佳慧来接易伍的时候,她裤子上的尿渍已经快干了。谷佳慧例行公事地问:“今天怎么样?在学校开心吗?”
易伍抬起头,与以往任何一天一样甜甜地笑着回应:“很好,特别开心!”
回到家后,她趁着谷佳慧去做饭,悄悄把裤子脱了下来,将上面的尿渍在流水下冲洗干净。
谷佳慧做完饭出来,看着飘在晾衣架上的裤子,奇怪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自己洗了?”
“哦,今天画画的时候沾了些颜料。” 易伍撒起谎来驾轻就熟,面不改色心不跳。
谷佳慧没有再深究。易伍一直都是个极其令人省心的孩子,除了上次打架,其余时候她都乖得不得了。永远在笑,很少哭,也很少有情绪不稳的时候。别人家孩子撒泼打滚,闹这个要那个,在她身上从来没出现过。
这是个来报恩的孩子。
谷佳慧从来没想过她会骗人,更不曾想过她会遭遇孤立。
比起这些,她近日最关心的是二胎的事。易国昌才刚迈入中年而已,就已经完全不行了。去了趟医院,医生说他精子活力不足,再加上阳痿,这种情况想再要上二胎,怕是有点难。
谷佳慧笑了,又挖了一勺白色粉末,加入正在熬制的中药里。
易伍开始有意控制自己每天喝水的量。只要在学校,她就几乎不碰水,这样坚持一天到下午三点放学,就可以不用去上厕所。
她也开始频繁憋尿,每次想去厕所了就强迫自己想其他的,直到撑到放学回家。如果实在撑不到,她就在课堂上举手,单独去厕所。虽然会被老师骂一顿说扰乱课堂纪律,但这样就不需要跟着大部队一起。
欢欢彻底不敢跟她说话了,但是这样也好,至少她还可以正常地上学、交朋友。
可这些人还是不放过她。
书包经常被不知道谁画得一塌糊涂,最后她只能默默地用橡皮擦去;做早操时,没人牵她的手,排到她这里,小朋友就会自动走开;体育课配对,她一定是落单的那个,最后只能和老师组队;平常休息时间,她一个人在角落静静看书,还要被路过的同学吐舌头,他们叫她“阴阳人”“妖怪”。
易伍可能是天生的超钝感大心脏,或许她真的如同他人所说,是个怪胎。这些话里的任意一个字,听在别人口中是刺耳的利剑,在她听来却和任何一个普通的词没有区别。
她为什么要管这些呢?这些人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可她清楚地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这些不重要。比如欢欢,她就很害怕,很希望合群。
日子这么过着,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怎么也尿不出来了。
还是谷佳慧发现了异状。这天清晨,易伍在厕所里很久都不出来,谷佳慧敲了门:“怎么了?上学要迟到了。”
“再等等我,妈妈。” 易伍回应着,声音却很痛苦。
谷佳慧有点着急:“这到底是怎么了?” 本来早上她心里就窝火,易伍却还在这里拖延时间。她一下怒极,冲了进去,却看到蹲在地上小脸揪成一团的易伍,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易伍想开口说话,但她发着高烧,难受得说不出来。
送去医院的时候,医生皱着眉头看着血常规、尿常规的单子:“尿路感染好严重啊。尿比重高,白细胞爆表超出检测值了。这孩子平常做什么了?是不是完全不喝水,不排小便啊?”
谷佳慧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呆楞地摇了摇头。
问易伍班主任她在学校的排尿情况,班主任只说:“每次女生组队上厕所,她都说没有尿,只在外面站着。这......我们只是老师,也不能逼着她上啊。”
等易伍终于醒过来,手上挂着抗生素的吊瓶,谷佳慧劈头盖脸就问:“你为什么都不喝水啊?”
易伍只是摇了摇头:“有时候玩起来就忘了。”
谷佳慧气急:“这也能忘?你怎么不把脑袋一起忘了?就这么一闹,今天一天的课都没法上了!”
易伍嗫嚅,勾她的手指:“对不起,妈妈。我错了。别生气了。”
谷佳慧皱着眉头,怒其不争地瞪着她:“以为你是个女孩会乖一点,没想到和男孩一样不省心!玩玩玩,成天就只记得玩!你爸都要给你找个哥哥了,你还只知道玩!”
易伍不懂她这句话什么意思,愣住了:“哥哥?给我找哥哥?什么哥哥?”
谷佳慧深呼吸了一口气,眉睫抖动:“你爸他......打算,收养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