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胎四个月,易国昌鬼祟又兴奋地告诉谷佳慧,他在乡下诊所托了个熟人,可以照B超,帮忙看男女。
“那是违.法的,国家不让这样。” 谷佳慧摇头拒绝。
可禁不住易国昌一日又一日的软磨硬泡,她最后还是去了。
回家的路上,易国昌一直在踢石子儿,闷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连给谷佳慧拿包都没个好气。谷佳慧觉得莫名其妙,闺女怎么了?毛主席还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呢。
几天后,易国昌给他妈打了通电话,喝了个烂醉,回来抱着谷佳慧痛哭流涕:“佳慧啊,这娃娃我们不能要。我以后是要进体制往上走的,咱们只能有一个娃娃,那必须得是男孩,不然我们老易家到我这就绝后了啊!”
谷佳慧从小到大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到最后嗓子都哭哑了。不要?现在说不要?辛辛苦苦熬过孕吐,怀胎四个月,就因为是个女孩就不要了?
这之后的每一天,易国昌重复在她面前下跪,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他说他三代单传,如果香火断在他这里,他妈是没办法下去见他爸的。
他又在她耳边宽慰,隔壁家的媳妇也是怀的女孩,刚去做手术拿掉了,简单得不得了。跟来了次月事一样,很快什么都解决了。
易国昌一日又一日地持续进攻,连婆婆也从老家专门过来,进门后直接扑通给她跪下。她细数自己养大易国昌多么不容易,香火如果断在这儿,她不如一头撞死——说着她便要朝桌角撞去,被谷佳慧立马拦住。
谷佳慧动摇了。如果他家三代单传这么想要男孩,那闺女出来肯定也是不受待见的。与其卡在这儿进退维谷,还不如......干脆遂了他的心愿?
可这手术和易国昌轻描淡写的“简单”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子宫颈被海带棒强力扩张,像一把钝刀撬开她的身体。探针探到宫腔最深处,像一条蛇在她体内翻搅。刮宫的痛让她几乎晕厥。下腹部抽搐着痉挛,像是比最严重的经痛还要痛上百倍。她的手术服被汗湿透了,恨不得能挤出水来。
下了手术台,她愤恨地看着易国昌,想咒骂却完全没有力气。眼前的男人焦急又心疼地看着她,可她却觉得那双眼如此陌生冰冷,快要不认识了。原来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娘家来问,她压根不敢说真相,只吞吞吐吐说掉了。自己的妈说要来照顾小月子,她推说有婆婆在。这是自己挑的人,父母一开始坚决反对,她还绝食抗争。现在不管易国昌是人是鬼,她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难道.......还能离吗?
这次之后,易国昌对她越发照顾有加、关怀备至。在家几乎不让她下地走路,到哪里都是抱。家务做饭他一手全包了。日子逐渐过去,看着易国昌又要上学,又在家里忙前忙后,谷佳慧的气就这么逐渐消了。
等开春她第二次怀孕,这次没有喜悦,只有忐忑。她惴惴不安地问易国昌:“如果......如果这次还是个闺女,怎么办?”
易国昌笑她傻:“你学过概率吧,怎么可能呢?哪能那么巧,还两胎连着都是女的?”
从B超医生那里出来,谷佳慧惶惶然觉得脚步不稳,趔趄一下差点摔倒。
竟真的又是女孩!
她让易国昌发誓,接受现状,她再也再也不要像个牲口一样躺在手术台上撕心裂肺地嚎叫了。
易国昌只是抽烟,一路无言。
几天后,他突然兴奋地抱住谷佳慧:“好消息啊,我听说现在新出的,可以打全身麻醉的流产,一点都不疼。你就去做那个吧。”
谷佳慧手上的茶杯掉到地上摔出了清脆的声响:“你......你在说什么?你疯了?这是抽奖吗,一直抽不到就一直抽?”
易国昌抚着她的背耐心解释:“你想啊......第一次受了那么大罪,给我心疼坏了。现在要把这个生下来,那你第一次的罪,不就都白受了?”
谷佳慧没学过经济,不懂沉没成本是什么,但是这句话真戳到她心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