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生意黄了以后,马成林一个人背着行囊跑到深山“隐居”去了,再出来时,他像个神棍一样四处跟人说自己找到了能长生的办法。周围人看他精神状态异于常人,又报了警,几番辗转之下,他被送往精神病院待了一段时间。
从精神病院出来以后,他倒是正常许多了,最初还有些沉默寡言,到后来也慢慢开始和人正常交流了。最近几年,他不知怎么的,时常念叨着要一心向善,收养并资助了几个孤儿院的孤儿。
“在整件事情中,你们知道最让人震惊的是什么吗?”卫斯诚的表情略有一丝夸张,更加勾起了听者的好奇心。
“什么?”
“两封葬礼请柬,第二个葬礼的主角是刘猛姐姐的儿子,这是其一。其二,马成林当时住过的精神病院就是杨叔家的那个精神病院,房间就是小猛住过的房间,要说是巧合的话,那也未免太难让人信服了。”
“你上次说,你救过的那个姑娘,叫裴心,她知道关于第二个葬礼的具体情况吗?”说起葬礼,姜泠突然想起这么一号人。
“怪就怪在这儿。”洪钟深深叹了口气,“那个叫裴心的姑娘,我师叔,还有成俐的父母,现在统统联系不上了。”
“纠正一下哈,成俐父母是搬家了,但他们对裴心的情况也知之甚少。”卫斯诚补充道,“马成林收养的孩子被送回了孤儿院,什么消息都没留下。我也找了老郑帮忙,他说马成林从古城回去的第二天就出门了,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这些和师父有什么关系?”姜泠捋清了一系列事情发生的逻辑,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就要说回到那几句话了。”
“‘低贱身,破烂命,心怀鬼胎千金魂;七月七,九月九,月隐花落披孝衣。’你猜猜这句话是谁写给马成林的?”
姜泠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但她还不太确定,决定等师弟给出结论。
“我们师父。”卫斯诚把一张泛黄发脆的便笺递到对面,“这是我们报警以后,和警察一起去马成林家的时候找到的。你看看落款日期,二十年前,上面也是师父的字迹,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师父和他早就认识!可这么多年来,我们谁听师父提起过这么号人?”
“而且,在古城里,那座摆放骨灰的宫殿还记得吗?那座宫殿前面有个书架,我在那里也看到过师父的笔迹。这又说明什么?”
“师父和杨叔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他二十年前的笔迹出现在马家,马成林又在杨叔的医院里待过。更巧的是,哭木宫里也有师父的字迹,计枵告诉在去六溪前告诉我有师父的下落,然后他带走了马成林,也拿走了师父的琴。而我,本该和古城一起被埋葬的,偏偏被人救了出来,还丧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姜泠分析着刚刚听到的一切,无比冷静地回答,“说明师父和马家、计枵之间的关系匪浅,至少不仅限于认识的地步。中间再加上小猛、裴心、还有骨洞,怎么看都像是他们合伙设了个圈套引我们中招。”
“聪明人。”洪钟竖起大拇指频频点头。
“还有更巧合的。”卫斯诚今天似乎藏着无数重磅消息,一个接一个,让人一时间反应不及,“你看这张照片。”——
一张灰白老照片,上面的主角是一个身穿马褂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男人。男人左手抱着一个小男孩,右手摇着拨浪鼓,看上去十分亲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温柔贵气的女人,她挽着他的胳膊,关系亲密。
“这是?”凌岓似乎在哪见过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我师父。”
骨医的第一课就是要对人体的每块骨骼都十分熟悉,即便是有人整了容,但作为基底的骨头不变,骨医就能轻易分辨出是不是同一个人。姜泠最初学这些的时候,殷漠和卫斯诚就是她用来练习的对象,对于这两个人的骨骼特征,没有人再比她更加熟悉。
拍摄这张照片的年代还不存在整容一说,上面的男人方脸高颧骨,即便年龄不同,气质也不同,可姜泠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殷漠。
“这个孩子是谁?”她问。
“小猛爷爷,亲的不能再亲的爷爷。”卫斯诚答,“我去拜访了一趟老刘家,见到了他爷爷的照片。他爷爷和小猛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年轻时候也几乎完全相似,唯一的区别是小猛左脸上有颗痣,他爷爷没有。”
“他说小猛是他在路上遇到的走失儿童,现在连这句话是真是假我都分不清了。”殷漠一手带大的徒弟现在也只能苦笑。
“沈医生看到师父的时候,他身边的女人就是照片上这位。除此以外,我们从古城出来的那天,有人曾在附近见到过师父,他们说…说…”
“说什么?”
“说见他当时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听描述,那个姑娘应该就是姐姐你。”
这句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在今天以前,姜泠无比殷切地想要知道关于师父的下落,哪怕只有一点蛛丝马迹她都不想放过。但现在,成堆成堆的信息被赤裸裸地摆在面前,她反而觉得不知所措。
从她记事起,殷漠就是个很和蔼的小老头,每天乐呵呵的,似乎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难过。自己的一身本事都是小老头教的,为人处世的道理、文理知识也都是他教的。
“做人要诚实,无论如何都不能撒谎骗自己最亲的人。”
“师父没有任何秘密,师父的所有事情你们俩都知道,哪有什么隐瞒不隐瞒的…”
事实证明,说是一码事,做又是另一码事。师父的形象在此刻一点一点有了裂缝,比起继续信任他,姜泠更希望知道这团迷雾背后的答案。她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背包里的玉玦,心里却一空——玉玦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