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以后,这里被改成了殡仪馆,沿用至今。由于老城区附近的建筑颇具城市特色和人文价值,当地决策者多是以保护为主,重建为辅,对这个老殡仪馆也没再做什么大的修缮。到今天,这座用了快七十年的殡仪馆只从外表看上去还像点样,里面早已经四处都是问题了。
殡仪馆一共有三个厅,今天只有两扇大铁门正对着的思菊厅举办追悼会,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请柬上的这家。
思菊厅正中间摆着一张年轻女孩的遗照,遗照里的姑娘笑得甜美又灿烂,让来参加她葬礼的人无不扼腕叹息。今天的追悼会来了很多人,他们风尘仆仆赶往这里,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支白菊。奇怪的是,这其中许多人看上去并不像逝者的亲友。
“谢谢。”
“谢谢您。”
站在门口的一对夫妇和每一位进场悼念的人握手并道谢,姜泠、轮椅上坐着的洪钟和推着他的凌岓也不例外。
“他们不认识我们,来的人有很多他们都不认识。”——洪钟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让蹲在周围密切关注着殡仪馆的卫斯诚稍微松了口气。
“请问,你们也是自发来为成俐送行的朋友吗?”
握完手,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向三人走了过来,她手里提着一个装满白菊的花篮,袖上别着一块白布。
“是。”姜泠点头。
“那你们也拿支花吧。”女孩抽出三支白菊分别递过去,看到洪钟,又不无敬佩地说,“谢谢你们!自己还带着伤呢,就来参加她的葬礼,谢谢你们!”
“应该的,应该的。”
等女孩走了,洪钟转头问身后的两个人,“她是不是什么社会人物啊?刚才那姑娘说‘自发’,会不会是什么见义勇为的英雄一类的人啊。”
“小诚,去查查看。”姜泠今天穿的外套是中式的,外套衣襟上别着一朵珍珠白花胸针,兼具录音和对话功能。
老殡仪馆没有空调,通风也不好,加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在场众人无一不觉得厅内空气浑浊。上午九点半,哀乐响彻整个大厅,追悼会开始了,在沉重的氛围下,本来就闷的思菊厅更让人觉得头昏脑胀。
刚才在门口致谢的丈夫此刻站在人群中间念悼词,妻子则垂手站在他身旁,在家人的搀扶下不停抹泪。
悼词总结逝者的一生,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多数时候都在按部就班地上课、升学,然后成为父母嘴里会埋怨嗔怪,但提起来还是带点小骄傲的孩子。一篇悼词,寥寥几句,说不上是总结了二十二年的人生,还是留下了年轻生命的遗憾。
追悼会结束,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推着遗体和家属一起走进了厅后,留下一众前来悼念的人低声议论。
“太可惜了。”有人说。
“是啊,年纪轻轻得了抑郁症,听说治了好久都没治好,最后还是走了。”另一个人附和。
“最可恨的是那些跟风骂她的,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就是被那些烂人活活逼死的!”
“有的人自己过得不幸福,然后就去攻击别人,最后人家被他们逼死了,他们还觉得自己无辜!”
……
前来悼念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今天的主角,语气表情中不是惋惜就是气愤。
“我们准备了车在外面,请大家移步天地大酒店吃席!”不久,逝者的亲戚从后面走了出来,引导着厅内众人往外走。
与此同时,卫斯诚给凌岓发来一个压缩包,又对着耳麦说,“老洪还真没猜错,这姑娘的确是个新闻人物。不过她的事情太多,我把资料整合发过去了,你们有空看看。”
“老洪说还要自己解压,麻烦。反正现在来看,也不是什么鸿门宴,他让你跟我们一起去吃席。”转述完讯息,凌岓成为了两边的传话筒。
天地大酒店也是老城区的老牌酒店了,但相比之下,还是比殡仪馆要“与时俱进”许多。
成俐的父母家人没打算收份子钱,今天这场宴席完全是为感谢自发悼念的众人而设的。但来的人也都不是占便宜的主,大多数人都选择把份子钱硬塞给那对夫妇。卫斯诚来的迟,又没参加追思会,是以多塞了点钱在信封里。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不知从哪冲出来一个人,这人拨开人群,手里捏着一个瓶子,对准追思会上给众人送花的姑娘就是一泼。见状,有人出于本能避开,也有人惊叫着摔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离被袭击的女孩最近的卫斯诚一把将人拽过来,因为用劲儿太大,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但总算没让她被泼到。
事发突然,凌岓下意识护在洪钟和姜泠面前。现下趁着泼液体的人也在愣神,他赶紧上前将那人的胳膊反拧起来制服住。姜泠也循着声音把师弟和姑娘扶起来。
“哎哟我的天,有纸没有。”——刚刚摔倒的时候,卫斯诚刚好撞到姑娘的胳膊肘上,这一肘捣得他鼻血直往外冒。
“我这儿有,我这儿有!”女孩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对方,连连弯腰道,“谢谢您,谢谢您!”
好好的一场宴席被这个意外打断,成俐的父母正赶过来看情况时,民警也拨开人群过来了。
“带回去带回去!”年长的那个民警从凌岓手里接过作案人,态度严厉。
“你们方便的话也跟我们走一趟,做个笔录。”另一个稍显年轻的警察把地上的瓶子放进证物袋里,态度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