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在青年路边,恰逢饭点,又是周末,从大悦城出来食客早早等在外面排队。
宋知樾把车停在附近,趁着这个功夫,辛愿在app取了号,这样他们走到店里时,正好能被叫到。
宋知樾不喜欢浪费时间,对辛愿这种严丝合缝的安排感到舒适妥贴,即便坐在嘈杂混乱的大厅,身侧是端着堆满红油底料的锅底、大叫“让一让啊让一让”的大叔阿姨,他也舒适自在,仿佛来吃帝王宴。
这家是那种地道的重庆街头老火锅,不走奢华高档的京爷铜锅涮肉风格,装修很简约。
破旧的瓷砖店面,电线顺着墙脚游走,孤零零挂着几只烟熏火燎的灯泡,那灯本就是惨白的光调,被牛油经年累月地熏烤,更显黯淡。
造物主是偏心的,就这么一方廉价光影,宋知樾金尊玉贵的气质也没有半点打折。
他将大衣脱下来叠好,取出酒精湿巾擦过桌面,找服务员要了壶热茶,最后才拆了两套餐具,认真烫了一遍。
辛愿握着手机点单,偶一抬头,看见光瀑从他头顶照下来,被浓长和睫毛和犀利的鼻梁分割明暗。
她心口有些燥热,喝了口水,问:“鸳鸯锅好吗?”
没见过宋知樾吃重口味的食物,反正宋樘对红油火锅向来敬谢不敏,他担心红油溅到昂贵的衣服上,更不喜欢精心打理的发型沾染上挥之不去的气味。
哪知宋知樾却说:“我能吃辣,全红汤也行。”
辛愿说好,飞快选了几道她常点的菜,再把手机递向对面,“有没有要加的?”
宋知樾认真看她一眼,才接过手机研究,最后抬眼,一本正经地问她:“烤脑花好吃吗?”
他这样的人,肯定很少吃猎奇重口的地摊食物。辛愿给了个肯定的眼神,赞美他选菜的不俗品位,并建议道:“好吃是好吃,就是容易腥,最好选加麻加辣。”
宋知樾弯着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才双手递还给她。
他确实没骗人,大概是在大凉山支教时练出来了一副钢铁肠胃,很能吃辣,甚至比她这个自诩川渝是第二故乡的南方人还厉害些。
等到烤脑花上来时,辛愿已经觉得额头冒汗,胃里火烧火燎,面前两杯龙眼水喝得干干净净。
再看向对面,宋知樾还是清爽斯文的模样。
她将锡纸盒往宋知樾面前推了推,“我吃饱了。”
宋知樾说好,拿起勺子认真吃起来。
大概是今晚人多,厨师烤得着急,他只舀了一小块,整团裹在红油和香菜萝卜碎的脑花都被带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在他唇角留下一片深红色的作案痕迹。
宋知樾并没有察觉,在辛愿含着笑意的目光里将一整碗脑花吃得干干净净。
“好吃吗?”
辛愿看着对面,向来在公司里不苟言笑的宋总,此刻看起来像只偷吃火龙果的花脸小猫。
宋知樾好似回味了片刻,才郑重回答:“确实有点腥。”
憋了半天,辛愿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宋知樾放下勺子,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能让辛愿如此欢乐,但是能将心爱的女孩逗笑,在他看来也颇有成就感,不亚于谈成一笔大买卖。
辛愿从包里拿了湿巾,又担心他找不到具体位置,将作案痕迹越擦越大,干脆自己拿了一片握在手心,朝他脸颊方向伸了过来。
冰凉而轻柔的触感贴上唇边最柔嫩的肌肤,还来回轻蹭了几次,宋知樾背脊一震,感觉耳根立刻烫了起来。
他垂眼,看见她手上沾了红油的湿巾,才明白来龙去脉。
“谢谢。”摸着已经擦干净的唇角,他勾唇笑了一下。
吃了宋知樾那么多顿饭,辛愿总算买了次单,想到接下来要坐进他的豪车,说不定还会迈进他刚装修好的公寓,不由开始担心身上浓重的火锅味破坏气氛。
趁着宋知樾去取车,她拿起吧台上的除味喷雾,对着自己上上下下每个角度喷了好几遍,又抓了两块薄荷糖塞进嘴里。
坐在火锅店吧台后写作业的小男孩嘲笑她,“姐姐,你待会要去和人亲嘴吧?”
辛愿吓了一跳,还好宋知樾不在附近,她瞪了小男孩一眼,警告他:“你不要乱说!”
小男孩却毫不在意她的恐吓,好奇地问:“是和刚才那个好高好帅的哥哥吗?他走得时候拿了三块薄荷糖,我觉得他应该也很想和姐姐你亲嘴。”
深酒红色的大车在路边停下,辛愿对小男孩做了个鬼脸,头也不回跑出火锅店。
自从和宋知樾说清楚叶愉心的事之后,心头那块大石头掉落,她觉得格外轻松,连带着内心最深处那点被压抑了很多年的孩子气都跑出来了。
她蹦蹦跳跳上了副驾,宋知樾戏谑地扬了扬眉头,“今天心情这么好?”
辛愿重重点头,拉安全带的时候,看见挡风玻璃映出男人眉梢唇角微弯的弧度,那张帅脸因放松而愉悦的神情又生动几分。
大概是重辣火锅吃多了,她耳根子又是一热,脑海里蓦然回响起火锅店小男孩的声音——
“亲嘴亲嘴亲嘴……”
辛愿吓了一跳,晃了晃脑袋,后背笔直地贴着座椅靠背,一路大气都不敢出地回到酒仙公寓。
上了楼,宋知樾在302的密码锁上按了几下,门应声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