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问题,此事并非归京兆府管辖,而是大理寺职权,倘若贸贸然插手,容易落人口舌。再者,兹事体大,不宜轻举妄动,苏离沉吟道,“戚姑娘,给我些许时间,叫我好生核对此事,你且安心在府衙住下,等候消息即可,这里可保你安危。”
萦思感激涕零,跪地谢恩,晚柠忙招呼下人安排厢房,领她下去歇息。等晚柠从内院回来,苏离已命人请大理寺卿前来,并提前说明情形,希能先探探大理寺意向。
幸白峻虽为人圆滑,到底刚正耿直,详细询问案情,又翻阅卷宗,确保有此事后,方才点头:“此事是该严加追查,但涉及节度使,还需禀报圣上,待圣上裁断。”
“下官明白。”苏离拱手应了,又道,“这折子是由下官递,还是寺卿您递?”
“一同递,人告到京兆府,哪里能由你不管不顾的,要真这样,圣上处也不好交代。”白峻笑道,“放心,我晓得轻重缓急。”
送走白峻,苏离松口气,揉着眉尖苦笑,这桩案子牵扯甚广,若是不慎,恐整个京中官员都会波及。而他算亲手揭开此事,不知后头有多少腥风血雨,一想此,就不免忧虑。
二人奏章很快呈递到皇帝桌案上,麟嘉帝看完,顿时震怒。如苏离所想,地方官欺上瞒下,这不算罕见,麟嘉帝气是气,倒没怎么怪罪。只这节度使,那是由他仔细挑选,前去敲打地方官,以防有贪赃枉法事情发生。
可若此事为真,那或是派去的节度使是蠢材,一下就被蒙骗,或是节度使被人收买。不论哪个都道是他看走眼,这如何不让麟嘉帝愤懑,当即把折子摔在御案之上,厉声喝道:“朕眼皮底下,居然出了这等事!”
周遭伺候侍从都唬了一跳,不敢吭声,低眉顺眼,唯独德禄服侍麟嘉帝久,晓得其心思,胆子大些,赶紧劝慰,“圣上息怒,此事蹊跷,尚未证实。何况大理寺与京兆府共查此案,定能将案件水落石出。”
闻言,麟嘉帝冷哼声,神色稍霁,仍旧余怒未消。德禄心下了然,传召白峻苏离入宫。
二人早有准备,业已预料到此次觐见免不了训斥,但事关重大,总不能视而不见。果然,甫进殿门,就见麟嘉帝脸色阴沉,身上衣袍都好似随怒气而猎猎飞舞。故二人进了殿门,行完礼后皆垂眸肃立。
麟嘉帝扫视众人一圈,心情略略平和几分,越盛怒时,头脑反是冷静。晓得此事与二人无关,只因那些子地方官胆大包天,瞒而不报,更因他疏忽大意,才造成这等结果。如此一想,他深吸口气,努力压抑胸臆间怒火,面上神色阴沉,“你二人既已知此事,可有解决办法?”
“臣认为此事须得先查清楚。倘若节度使有错,当罚;倘若是有人栽赃陷害,自另当别论。”白峻恭敬道,“臣等奉旨督察,定竭力查明真相。为首就乃这案件始末,须调查清楚,方能做判断。如若真牵扯节度使,恐需由圣上定夺,臣等无权裁定……”
此话说与不说并无差别,但又非简单推诿,反将麟嘉帝扯进,索要惩治权。要不给惩治权,白峻不轻易接这扎手事,苏离暗暗点头,思忖白峻果真老练,不亏八面玲珑之名。
指尖轻叩桌面,麟嘉帝倒不恼,只叹口气,“白卿说的有理,既是查明缘由,自要处理涉事官员,不过此事牵连甚广,还需慎重……这般,此事主为大理寺负责,白卿到时稍作斟酌,拟个章程出来。”
“虽说此事无关于京兆府,可人到底到京兆府处告的,京兆府不好不管。苏卿你点几个人,私下协助大理寺调查,务求尽快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麟嘉帝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停在苏离身上,“至于其它事情,暂且放下,莫要耽误了正经差事。”
苏离躬身称是,白峻也拱手答应:“臣遵旨。”
不知想到什么,麟嘉帝又望向白峻,“至于此次前往人选,就子源吧,他在大理寺里头许久,也该展展手脚。”
听到崔朔名号,苏离不由皱眉,刚欲说些甚,就见麟嘉帝摆手道,“我晓子源刚定亲,本想让他留家中温养段日子。但他执意要寻些事,道成家立业,好容易要成家了,自是要立业。我便遂了他心愿,你们好生配合,莫要出差池。”
成家立业,苏离才不信这说法,崔朔怕是冲晚柠去的,可见麟嘉帝同意,就未多说。白峻也明白年轻人心思,在旁掩袖偷笑,不动声色的替崔朔辩解劝说两句,“苏府尹是朝廷肱骨,子源跟着历练历练也是好事;子源本事不小,文武双全,有着他帮衬,苏府尹也能轻松些。”
麟嘉帝满意点头,挥退二人。白峻退下前,特地回头看了苏离眼,目光颇含意味。待二人退下,麟嘉帝靠坐软榻之上,闭目养神片刻,终究按耐不住,喊了德禄进来,询问道,“长旭处可有消息?”
德禄低声道,“辛御史还需过几日方到,想是很快能摸清楚,陛下稍安勿躁。”
麟嘉帝睁开眼,眼神幽黯,沉默良久,突然发笑道,“朕知道了。”说罢再不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