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无暮有些绝望了,尽量稳住身形,道:“这世上异术万千,曲郎将,你把她留在我身边,我会想办法,你把她留给我……”
“你休想!你是我师父什么人?有什么资格为她做事?”怯月掐住乔无暮胳膊,想将他搡开。
乔无暮双目通红,拿出火石点了把火。怯月倏忽跳开,前襟处一小绺卷发已被燎成焦糊。
“疯了你……找死,我成全你!”怯月说着,唤出武器双蟾。
双蟾是两柄短刀,刺目的银光闪过众人眼睫。远处一名淮国兵士下了马,半跪下来对乔无暮道:“殿下!城外十里发现敌军余孽一名,看他身上佩玉,似是安国公子,已派人捉拿回来……”
怯月手里双刀一顿,看了曲秾形身一眼,咬咬牙,先去救游珩。
麻绳绕过脖子,在胸口处交叉,将双手捆在身后,游珩一面被淮军推着前进,一面朝天上东张西望,直到看见天边掠过一抹红色。
怯月落地,击退那几名淮军,举起双蟾劈裂游珩身上的绳索,不耐烦道:“你跟过来做什么!”
“你手和头发怎么了?”游珩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拉起怯月的手,“这里刀枪无眼,怎么能乱跑……”
“别废话了,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怯月有些焦躁,“我还要找我师父,你别添乱!”
“小月!”
怯月甩头就走,袖子又被扯住了,下一刻天旋地转,他被游珩推了个跟头,趴倒在泥地里。游珩随即又扑了过来,将他砸了个七荤八素。
“你是不是有病!重死了,起开!”怯月转焦躁为暴躁,突然觉出脸边一阵黏腻温热。
鲜血从游珩唇中源源不断地下落,怯月起身,扶住游珩双肩,看见他胸口正中开了个拳头大的洞。
一杆系着链子的短式手戟,泛着黑气,萦绕在他们身侧,游珩便是被它所伤,伤口从前胸穿到后背。
手戟再次攻击过来,被一条暗红色的鞭子勾了戟柄,堪堪在怯月脑后悬停住。怯月一面用魔气填充游珩胸口那个大洞,给他续命,一面回头看来者。
“师父!”
曲秾挥动鞭子,魔气沿着炼红,穿过手戟,逼得链子背后藏头露尾的操纵者现出原形,是那曾经附在安国国师身上的魔界右护法。
“右护法不乖乖去流放之地赎罪,却几次三番谋害怯月少君,是何道理!”曲秾以鞭为绳,将对方裹缠起来。
右护法收回手戟,劈着曲秾的炼红,鹦鹉学舌道:“大护法不乖乖在魔君身边当狗,却来这凡间当将军,又是何道理?欺负那些手误腹肌之力的凡人,很有优越感吧?”
“错了,我从不欺负凡人,只欺负垃圾。”曲秾收紧炼红,将对方勒紧,“说!怯月如何开罪了你?你要这般害他?你从实交代,我饶你一条狗命!”
“殇离杀我兄弟、辱我妻女,我定要他父债子偿——”话音落处,右护法自爆而亡。
曲秾起了个气盾,护住自己、怯月和游珩。铿地一声,手戟无力地掉落在地,她拾起来,意外发现那手戟上施了厄生咒。
“呆子撑住!我立刻带你回魔界,叫我父君给你治伤!”怯月对濒死的游珩道,短时间魔气损耗太多,豆大的汗珠从他额间滴落。
曲秾连忙过去帮忙,可两只大魔的魔气灌进去,也仿佛泥牛入海,不足以补上那个大洞。
怯月急道:“为什么?伤口一直愈合不了。”
曲秾犹豫半晌,道:“怯月,那手戟上有厄生咒。”
对魔族而言,寻常攻击只伤及形身,只有特定的术法,才能真正伤及魔族形神与性命,厄生咒便是其中之一。可如果凡人因受此咒而死,除了损害肉身,还会魂飞魄散,永世无法踏入冥界,也就再也入不了轮回、再也不可能有来世。
怯月的双肩剧烈颤抖起来。
游珩面色惨白,眉头紧锁,道:“怯月……是你的真名么?哪个字?”
“别说了!”
游珩大概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在最后时刻多说几句:“小月,你怎么总是走得那样快,也不等我一等……”
“闭嘴!谁让你老缠着我?我又没让你护我,都……都是你自找的!”
游珩已经听不太清怯月在说什么了,自顾自道:“小月,我这回没有来晚。”侯府起火那次,他去得晚,被怯月有口无心挂在嘴边,埋怨了多次,他一直很后悔。
水滴从怯月脸侧落下,这次不是汗水,而是眼泪。他道:“我知道,呆子,你先别死,我带你回魔界……”
游珩眼神光开始涣散,怯月看见他的神魂抽离身体,仿佛风中飘扬的沙,纵使攥紧双拳,依旧从指缝里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