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月,”曲秾唤了对方本名,“你相信师父吗?”
“那是自然!”怯月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神情满是天真和赤忱,“天底下除了父君和兄长,我最信任的就只有师父了!”
“眼下师父最信任的人也只有你,”曲秾拍了拍他的手,“但有些事我还不能说,能告诉你的是,那寻龙尺攸关师父生死。”
怯月还想问什么,忍住了,坚定道:“那我定要助您拿到,明日我们就去王宫宝阁内寻!”
“莫慌,”曲秾道,“没觉出这几日驱使魔气有些异样么?”
“好像的确没有平日施展自如……” 怯月回想着,恍然道:“我知道了,是闰月十五!”
过几日便是闰月十五,那日的月圆之夜是魔族魔气最弱的时候。然而怯月不以为意道:“那有何妨,即便我周身魔气被锁,对付那群凡人也绰绰有余。”
“还是小心为上,一切等十五日过去再说。”曲秾道,“正好趁这几日在府中休沐,教你些新的术法。”
夜色已深,怯月在屋内习练术法,曲秾则独自上了房檐赏月喝酒。
她穿来后格外喜好喝酒,倒不是为了维持人设或附庸风雅,全因前世是个瘾大人菜的一杯倒,每每看着周围朋友把酒言欢,她只能在旁边喝牛奶,多少有些孤单。
到今世她成了魔,这人间的酒已无法令她醉倒分毫,身旁却再没有可以一同举杯、无话不说的朋友了。那份寂寥刻骨难消,古人说千里共明月,此时她沐浴在月光之下,都不知道前世今生的月亮是不是同一轮。
有时千杯不醉并不算什么好事,她想。
府内人丁稀薄,寂静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划破了凝固的空气。曲秾支起上半身朝房檐下望去,看见黑暗中有个细小的物什穿过庭院,穿进一间还未熄灯的屋子。
她心道不好,正要跳下去查看,却见那屋子的窗户倏地打开了,露出乔无暮的侧脸。
屋内,乔无暮还未睡下,一支飞矢刺破窗纸,精准落入桌上一只细口瓶内,发出一声脆响。这一箭显然不是冲他性命而来,乔无暮立即开了窗望出去,但除了浓郁的夜色,什么也看不清。
乔无暮取出瓶内飞矢,发现上面缚了一张布条,是有人在给他传消息。看完字条,又确认曲秾屋子那边安好、未被惊动,乔无暮悄悄出了府,不知道自己此时一举一动都被屋顶的曲秾尽收眼底。
这几日里,曲秾和怯月的魔气都只减不增,用一点便少一点,她原本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眼见乔无暮走远,就要消失在视线里,她还是幻化出一张符纸,灌了魔气打出去,贴到乔无暮背后。
那符纸有片刻的隐身之效,能躲避周围监视的暗哨,并且中途一旦被毁,便说明被附之人正置身险境,她可以及时前去营救。
乔无暮刚走进那片葱郁竹林中,身后便多了几个尾巴,他转身,同时右手不动声色扶到腰间佩剑上,预备着可能到来的厮杀。
尾随者看清他腰间悬挂的那块玉佩,齐刷刷跪下,恭敬道:“臣等参见殿下!”
两年未见故国之人,乔无暮一时恍如梦中,连忙将为首的乔冉扶起来:“先生快请起。”
乔冉道:“实在惭愧,殿下在身边多日却茫然不识,老臣有眼无珠……”
“是我刻意隐藏身份,与你无尤。”乔无暮点了点脸上那道可怖的疤,道,“这些年淮都情势如何?”
乔冉正欲开口,突然道声“得罪”,绕到乔无暮身后,摘下他身后那符纸,道:“近年来,安王一面开疆拓土,一面召集天下方士钻研长生之术,这符纸恐怕就出自那些妖道之手。”
说罢乔冉拿出两颗造型奇异的石头,道:“这对火石是世外高人所赠,能诛恶克邪,奉予殿下防身。”
乔无暮接过那火石,将符纸烧掉。
火光渐熄,乔冉接着道:“淮都情势不容乐观,王上贵体欠安,已有立储之意。不过殿下若能在半年之内顺利归国,此事还有转机。”
“半年时间足够了。”乔无暮道。
乔冉道:“老臣这次出使,也是为了暗中迎回殿下您。只是眼下初至安都,局势不稳,还请殿下屈尊伯府一段时日。待日后归国,誓与安人一一清算今日之耻……”
觉出符纸被损毁,曲秾猛地睁开眼,隐匿形迹赶到竹林。她到的时候,听见乔冉正道:“安国委实欺人太甚!我堂堂淮国公子,却被压军牢两年有余,这便是他们口中说的善待!曲农更是倨傲,这些时日竟将您视为侍卫仆从之流,肆意呼喝……”
曲秾驻足,听乔无暮缓缓道:“并非如此,我与曲将军是友非敌,她知晓我的身份,也是她助我脱离牢中。”
乔冉道:“可老臣以为,安国上下都抓不到他的把柄,可见其人心思深沉。”
乔无暮道:“我也曾怀疑过她的用心,可连日相处下来,我看出她并非伪善之徒。今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做出有损于曲将军的事。”
乔冉只好道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