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贺敏嗤嗤一笑,“都收拾好了?我的束带一定别忘了。”
“小姐放心,我全打包了。”小竹暗暗松口气,转而打个哈欠说,“小姐赶紧休息,明日寅时一刻马队就要出发去前线了。”
“你去睡吧”,贺敏对小竹摆下手,又吩咐道,“我不在,你对三姐要事事多多照应,知道么?”
“小竹明白”。
小竹下楼时,转回头望见:贺敏正倚着雕栏,出神望着窗外,眼波异常的柔亮,那样子期盼又纠结。
那正是深情少女的神态,不管谁见了也会心动的吧。
军镇外关
“你衣服还是大了些,”即便贺敏男装打扮,让人一眼也能看穿,葛鹏摇头暗自叹息。
“你把自己打扮成俊公子哥了”,葛鹏打趣道,“别忘了,我们可是去前线送战马的马夫。”
“马夫就不能模样俊俏衣着讲究的么?”贺敏对葛鹏的说辞不以为然,轻松反驳道。
“都别磨磨蹭蹭的,”前面领头人,马鞭挥舞起来,高声一吆喝,“走马喽~~~~”
粗犷的声音,在寂静漆黑的凌晨回荡,把关外更显得荒凉空旷。
贺敏和葛鹏分坐一架马车的两边,自是葛鹏驾车,车上堆了厚厚高高的草料。贺敏鼻子皱了皱,这气味与葛鹏身上的一样。
说不上难闻,她也不喜欢。贺敏用袖子盖住口鼻,一声不吭地盯着前方。葛鹏专心驾车,余光瞥到贺敏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有点可爱,又有点好笑。
“冷吗?”葛鹏笑问她,“冷了就喝口暖暖。”说着,他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递向贺敏。
“不用”,贺敏暼去一眼,知道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酒,“我受的住。”
这种天气虽然比军镇更冷,但还好贺敏并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千金大小姐。
她是元帅的女儿。自小的家族传统和这里的生存环境也不允许她出落的娇滴滴的。
贺家人不论男女对习武都是硬要求。女子虽说不用上战场,但也该有基本的防卫能力。在这一点上,花盔就不如贺廷玉有远见。
关外十分寒冷,越往北,气温越低。只要开口说话,冰凉的冷气就会灌进嘴里,让人禁不住要哆嗦。贺敏打了个深深的寒颤,由不得把胳膊搂得更紧些。
两人都缩着脖子,双颊冻得红红的,贺敏的脸就像刚涂了胭脂一样,衬得其他皮肤更是白嫩。
“我样子难看么?”贺敏伸出僵冷的手,搓搓麻木的脸,问葛鹏。
“不难看”,葛鹏目不斜视,似笑非笑的。
“......”,贺敏面无表情。
玫瑰色的晨光,染亮了天空,关外真比关内要美。
车上的人都被冻的龇牙咧嘴,而赶路的马儿们,却出了很多汗,各个浑身湿淋淋的,在凌晨熹微的光线下,身子光滑的像一段段绫罗。
一想到快要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他们的心,不约而同都擂动的更有劲了。
同时彼此又心照不宣的排斥躲避从对方眼里看到那种类似的情愫。
“百思原来是司命的司,你知道么?”贺敏故意这样问葛鹏。
“当然知道”,葛鹏认真点点头。
“......故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贺敏兴致勃勃地背起一段兵书上的内容,“我想百司的名字来之于此。”
“最好是司敌的命,哈哈哈”,葛鹏笑着又说道,“名字不过一人代号,自己喜欢就好,百思当时也不过随口一改而已。”
“话不能这么说”,贺敏争辩道,“百思不解的‘思’像女孩的名字?司命的司才符男人的气势。”
“咳咳”,葛鹏像被呛到似的,猛咳了两下,“你太当真了。”
“是你不愿接受罢了”,贺敏直截了当地说,“我知道你以前喜欢百思,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们只能是兄弟,还是断了那种念想吧。”
“......”,葛鹏闷闷地选择沉默,索性闭上眼睛,不看贺敏得意的样子。
他不愿向贺敏坦白花百思的身份,考虑到贺敏容易冲动,何况她父亲还是主帅,万一她说漏嘴,这可是要百司命的事,越少人知道越稳妥。
“哎,”贺敏以为葛鹏在与自己置气,不无担心地说,“你闭眼怎么驾车?”
“老马识途”,葛鹏依旧闭着眼,淡然一笑,“天已破晓,放心睡会儿,后面路还长呢。”
这些马都是运粮草的老伙计,白天即便放任其行也不会走错。葛鹏对它们一点都不担心,放松大胆地打自己的盹。
“这都是......,”贺敏刚想说:这都是他爹和百司的功劳,转而觉得不适当,忙改口,“都是前方将士的功劳。他们征战这些年边疆延长了几千里,把那些蛮人赶的越来越远,真是痛快,我若为男儿,也要和他们一起上沙场杀敌报国,名流千古......”
贺敏自顾自的侃侃而谈,全然不知,一旁的葛鹏已经在梦里先去见心上人。
前线军营
“在看什么?”贺廷玉走进花百思帐房时,正埋头图纸的她,听到声音,猛然抬头,忙放下图纸,起身过去行礼。
“元帅”。
“嗯,”贺廷玉微微点头,眼光欣赏地看着这个年轻人,口气温和,“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属下想把整盘作战计划再仔仔细细过一遍”,花百思边回答边请贺廷玉到主座坐下。
大战在即,贺廷玉思虑过重,无法入眠,便随意地四处走走看看。踱步到一间营房外,见亮着灯火,便也没敲门示意,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那有何发现没有?”贺廷玉问。
“元帅布局缜密,筹划深远,属下暂未找出破绽”,虽然此作战计划,花百思出谋划策最多,但话不能不这么说。
“嗯,”贺廷玉随手翻开桌上一本书,里面夹着张书笺,上面的‘一战成名荣归故里’八个楷字,遒劲俊秀,给人豪气干云,而又真挚坦诚的印象。
“年轻人志于扬名立万无可厚非,但要切忌急功近利”,贺廷玉像和蔼的长辈,坦诚布公地与花百思说,“你的军事才能不在你父亲之下,然而比他更理智,更懂得顾全大局。你父亲就是太过仁义,对敌人也心慈手软,最后才使自己受那么重的伤,以致抱憾终身,唉......”
“百司自小敬重父亲,不敢妄论父亲的处世之道,”花百司慨然道,“但知父亲对当年营救百姓之事绝无后悔。”
“呵呵”,贺廷玉听出花百司在为父亲鸣不平,也就不再往下说,转了话题。
“近来战事紧张,家书已断,最后一封家信还是敏敏寄来的”,贺廷玉看着花百思,笑意深长,“那丫头每封信里总要提及你......这青梅竹马的感情看来不虚呀。”
“......”,花百思垂下眼,沉默不应。这副神态,瞧在贺廷玉的眼里,便以为是年轻人含羞了。
马队不歇息地走了四天四夜,在第五天的傍晚,总算到达了前线关隘。
贺敏的眼睛映着落日的最后一缕霞光,显得明亮缱绻,那霞光中似有一抹俊拔的身影。
近了......他爽朗的笑声,更近了......他难忘的面容。
他身披铁甲,手握长剑,目光坚定地走向自己。